第二天一早，我特意穿了一身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职业装，打车来到了短信上的地址——环球金融中心。
这里是本市的CBD核心，寸土寸金，能在这里拥有办公室的，无一不是真正的商业巨头。我们公司虽然也算小有名气，但总部却在几十公里外的郊区软件园，和这里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电梯直上顶层，68楼。
电梯门打开，奢华的景象让我有些晃神。整层楼似乎只有一家公司，没有前台，没有格子间，只有一个穿着得体、气质优雅的女秘书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看到我，她站起身，微笑着问道：“请问是江然小姐吗？”
“是的。”
“李董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
她领着我穿过一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红木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门内传来那个沉稳的声音。
秘书为我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办公室大得惊人，几乎有我们整个项目部那么大。一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另一面墙，则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一个穿着中式对襟衫，头发微微花白的男人，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青瓷茶杯，似乎在欣赏窗外的景色。
“李董。”我恭敬地喊了一声。
他缓缓转过身来。
这就是李卫东。虽然年过五十，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丝毫没有传说中退居二线颐养天年的样子。他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我拘谨地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茶还是咖啡？”
“白水就好，谢谢。”
他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我面前，然后才在对面的主位上坐下。
“江然，”他开门见山，“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能看穿我的一切伪装。
我定了定神，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从王皓找我谈话，到我给财务打电话，再到我发全员邮件，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观陈述事实，但我特意强调了王皓和财务总监李鬼鬼祟祟、互相推诿的态度。
李卫东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青瓷茶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所以，你认为，这是王皓给你设的一个局？”
“我不敢妄下定论。”我低着头，语气谦卑，“我只是觉得事情很蹊跷，作为一名普通员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事情都放在阳光下，留下证据，保护自己。”
“放在阳光下……”李卫东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刚毕业三年的小姑娘，面对三十万的诱惑，不仅没有动心，还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个陷阱，并且用最正确的方式破局。不简单。”
他的夸奖，让我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李董过奖了，我只是胆子小，怕惹上麻烦。”
“是吗？”李卫东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我，“那你告诉我，‘启明星’项目的账，是不是也有问题？”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昨晚我发给他的那封邮件，只是关于三十万工资的，我根本没有提“启明星”项目的任何事情。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怀疑这个？
难道……王皓吃的那些回扣，他从一开始就知情？甚至，就是他默许的？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浮现：这个局，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王皓设的，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王皓，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不能承认！一旦承认我知道了回扣的事情，就等于承认自己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下场只会更惨。
“李董，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抬起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无辜，“‘启明星’项目的账目，一直都是王经理和财务部在负责，我只负责技术和项目执行，对财务方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李卫东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钻进我的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忽然笑了。
“好，很好。”他靠回沙发上，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是我多虑了。这件事，确实是王皓自作主张，处理得非常愚蠢。”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让王皓和财务的李娟，马上到我这里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挂掉电话，他又看向我，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男人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