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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审判庭_精选章节

金牌律师李折凰打赢百亿离婚案当晚,发现丈夫出轨。

她笑着在庆功宴上举杯:“敬自由。”

转身却将丈夫的脏款证据匿名递交检察院。

第二天,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丈夫被铐走,只问了一句:

“我的律师费,什么时候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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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胜局

“驳回原告全部诉讼请求!”

法官的法槌落下,声音在庄严肃穆的最高人民法院第三法庭里回荡,带着一锤定音的决绝。

旁听席上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闪光灯如同濒死的萤火虫,挣扎着亮了几下,又被法庭肃穆的气氛压了下去。

李折凰站在被上诉人席后,身姿挺拔如冬日寒松。她甚至没有去看对面原告律师那张瞬间灰败下去的脸,只是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面前摊开的最终陈述稿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轻轻将稿纸合拢。

动作不疾不徐。

一百三十七亿。这场牵扯了国内两大商业巨头、历时近三年、被媒体冠以“世纪离婚案”的财产分割诉讼,以她的当事人——天盛集团创始人夫人林婉清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对方,那位白手起家、如今在商界呼风唤雨的董事长,几乎净身出户。

“李律!我们赢了!真的赢了!”年轻的助理方晴几乎要跳起来,强忍着激动,声音带着颤抖,抱着文件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李折凰抬眸,看向身旁眼眶微红、情绪难以自抑的林婉清,递过去一张干净的面巾纸,声音平和,听不出太多胜利的狂喜:“林女士,结束了。后续的资产交接,团队会跟进处理。”

“折凰…谢谢你,真的…”林婉清哽咽着,紧紧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指尖传递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李折凰轻轻回握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分内之事。”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桌面上散落的文件,钢笔、笔记本、一沓沓厚厚的证据材料,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入那只皮质细腻、颜色低调的深棕色公文包里。

她的动作有一种精准的效率,每一个步骤都恰到好处,不见丝毫冗杂。就像她在法庭上的陈述,逻辑缜密,言辞犀利,每一句都直奔要害,从不拖泥带水。

庭审结束,人流开始涌动。败诉方在律师的陪同下匆匆离场,记者们试图冲破法警的阻拦涌上来,被李折凰的助理和团队成员适时地挡住。

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起来,嗡嗡声持续不断。李折凰没有立刻去接。她提着公文包,在方晴和几名助手的簇拥下,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向法庭侧面的专用通道。

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哒、哒声响,在一片混乱中奇异地具有穿透力。

通道相对安静,将身后的喧嚣隔绝。她这才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秦浩”两个字。她的丈夫。

指尖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折凰!怎么样?”秦浩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和期盼,背景音里还有酒杯碰撞的脆响和模糊的说笑。

“赢了。”李折凰言简意赅,脚步未停。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秦浩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我们在‘云顶’给你准备了庆功宴!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了!你可是今晚绝对的主角!”

“嗯,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去。”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

“快点啊!都等着你呢!”秦浩又催促了一句,才挂断电话。

收起手机,李折凰对身边的方晴吩咐:“你把林女士安全送回去,安抚好她的情绪。剩下的归档工作,明天再做。”

“好的,李律!”方晴用力点头,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光,“您今天真是太帅了!那个反转,对方律师脸都绿了!”

李折凰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算是回应,随即转向另一边:“张律,你负责应对媒体,老规矩,可以确认胜诉,细节无可奉告。”

“明白。”

安排妥当,她独自一人走向地下停车场。空旷的停车场里,空气带着地下的阴凉和机油味。她走到那辆黑色的保时捷Panamera旁边,没有立刻拉开车门。

夕阳的余晖从停车场的出口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她身前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静静地站了片刻,从公文包侧袋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低头,点燃。

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脸上那层职业性的、无懈可击的平静。一丝极细微的疲惫,从她微蹙的眉宇间泄露出来,但转瞬即逝。

香烟只燃了三分之一,她便掐灭了它,精准地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系安全带,启动引擎,动作流畅而自然。

车载蓝牙自动连接,播放起一首舒缓的古典钢琴曲。她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镜子里映出她自己的眼睛——那双在法庭上锐利如鹰隼、此刻却沉静如深潭的眸子。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傍晚车水马龙的长河。霓虹初上,灯火璀璨,将整座城市点缀得如同虚幻的星河。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市中心最高端的“云顶”私人会所门口。门童恭敬地上前为她拉开车门。

“李女士,晚上好,秦先生他们已经在顶楼‘凌霄阁’了。”

李折凰颔首,将车钥匙交给门童,径直走向专用电梯。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映出她此刻的模样——一身剪裁利落的Armani藏青色西装套裙,挽在脑后的发髻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除了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简约的铂金婚戒,周身再无多余饰物。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抵达顶楼。

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喧嚣和热浪瞬间涌来,与电梯内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凌霄阁”偌大的包厢内,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几乎在她出现的一刹那,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我们的女战神回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紧接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瞬间将她包围。

秦浩第一个迎上来,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笑容,他张开双臂,想要给她一个拥抱。李折凰却只是微笑着,不着痕迹地伸出了右手。

秦浩愣了一下,随即从善如流地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动作带着表演式的亲昵:“老婆,辛苦了!你是我们家的骄傲!”

他接过她手中的公文包,递给她一杯早已准备好的香槟。

众人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送上赞美和恭维。

“折凰,这一仗打得漂亮!惊天逆转啊!”

“李律,以后有这种大案子,可得想着点老同学!”

“一百多亿啊!折凰,你这律师费也得是天价吧?秦浩,你小子可是捡到宝了!”

秦浩搂着她的肩膀,笑容满面地应酬着,显然极为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

李折凰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众人碰杯,应对得体。香槟冰凉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一丝涩意。

她目光掠过一张张或真诚或艳羡或带着算计的脸庞,最终落在不远处角落的沙发上。那里,秦浩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着,旁边放着他常用的那个LV男士手包。

手包的搭扣没有完全扣上,敞开着一条缝隙。

一抹非常刺眼的、不属于秦浩平日审美风格的亮粉色,从缝隙中露了出来。那像是什么织物的一角,质地细腻,颜色扎眼。

李折凰嘴角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她认识那种粉色,是某个奢侈品牌当季新推出的丝巾款式,主打甜美风,与秦浩惯用的深色系、稳重风格的配饰格格不入。

更与她李折凰的风格,天差地别。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猝不及防的钝痛。

但只是零点一秒的失态。

她迅速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无懈可击,甚至更加明艳动人。她举起手中的酒杯,清脆的嗓音穿透嘈杂:

“谢谢各位今天来为我庆祝。”她顿了顿,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与身旁满面春风的秦浩轻轻一碰,“这一杯,敬自由。”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敬自由。为她的当事人林婉清摆脱了一段不堪的婚姻,赢得了财务和人生的自由。

也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只当是胜利者的感慨,纷纷高声附和:“敬自由!”

“干杯!”

水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鸣响,金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摇曳生辉。

李折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放下酒杯时,她的指尖冰凉,但眼神却灼热如暗夜里的星火。

她看着身旁笑容满面的秦浩,他正低头查看手机,手指飞快地打着字,嘴角还噙着一抹温柔得有些反常的笑意。

那抹亮粉色,如同一个恶毒的隐喻,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庆功宴的气氛在“敬自由”的祝酒词后达到了高潮,没有人注意到,今晚绝对主角的内心,正在悄然酝酿一场无声的风暴。

她刚刚在法庭上,为别人打赢了一场捍卫婚姻财产的战争。

而属于她李折凰的战争,似乎,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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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粉痕

包厢里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像粘稠的糖浆,裹挟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李折凰站在漩涡中心,脸上的笑容是得体的面具,指尖却冰凉的扣着香槟杯脚,仿佛握住一块永不会融化的冰。

“折凰,这次天盛的案子,听说对方找的是鼎言的王胖子?那家伙可是个难缠的角色,你是怎么找到突破口的?”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凑过来,满口酒气,他是秦浩生意上的伙伴,姓赵。

李折凰微微侧身,避开那过于亲近的距离,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赵总过奖,只是尽职调查做得比较充分而已。”

她没打算分享任何实战技巧,尤其是对着这种场合、这种人。

秦浩立刻揽过话头,用力拍了拍赵总的肩膀,带着几分炫耀:“老赵,这你就不懂了!我老婆打官司,靠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还有,得有关系,有门路!是吧,老婆?”他扭头看向李折凰,眼神带着寻求认同的热切。

李折凰弯了弯唇角,没接话,只是将杯中残余的酒液再次饮尽。酒精滑过喉咙,带来轻微的灼烧感,却丝毫暖不了她发冷的四肢。

她的余光,始终若有似无地瞟向角落沙发上的那个LV手包。

那抹亮粉色,像一根毒刺,扎在视网膜上,也扎在心尖上。

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出现在秦浩的私人物品里。秦浩的审美,她太了解了,一切以“低调奢华”“彰显身份”为准绳,领带、袖扣、皮具,无一不是深色系、经典款。这种娇嗲的、带着少女梦幻感的亮粉色,是他平日最嗤之以鼻的“暴发户家小姐”才会用的颜色。

一个荒诞又清晰的念头,带着冰冷的触角,悄然探入脑海。

“李律,我敬您!以后我们公司有法律事务,可一定要优先考虑我们啊!”又一个人举着杯子凑过来。

李折凰收回思绪,举杯示意,应对自如。她习惯了这种场合,习惯了在觥筹交错中保持头脑的绝对清醒。只是今天,这份清醒里,掺入了一丝腥甜的、铁锈般的味道。

她趁着秦浩再次被人拉去喝酒的空档,不动声色地朝着沙发的方向挪了几步。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距离更近了。看得更加清楚。

手包是秦浩用了两年的那款,皮质因为常使用已经泛出温润的光泽。搭扣确实没有扣好,那抹粉色,是一角丝巾,丝绸特有的光滑质感,在灯光下反射出细腻的光。不只是丝巾,缝隙里,似乎还隐约露出一个极细的、银色的链子一角,像是项链。

她的心脏缓缓下沉,沉入一片冰海。

这不是误放,也不是巧合。这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物品,带着亲密无间的气息,被秦浩随身携带,甚至可能,在来这里的路上,他们还在一起。

“折凰,站这儿发什么呆呢?”秦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酒意的温热呼吸喷在她的耳廓。

李折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无比自然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没什么,有点累,想找个地方坐一下。”

秦浩不疑有他,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往人群中心走:“累什么累,今天你是主角,可不能偷懒。来来来,张行长特意过来给你道贺呢!”

他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西装面料传递过来,李折凰却只觉得像被毒蛇缠住,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忍着不适,跟着他往前走。

接下来的时间,李折凰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完美机器,微笑,举杯,寒暄,应对如流。但她的大脑,已经分裂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在维持着表面的应酬,另一部分,则在冷静地、高速地运转,处理着那条粉色丝巾带来的信息冲击。

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方是谁?

到了什么程度?

秦浩最近半年的行为轨迹如同电影胶片,在她脑中一帧帧快速回放。频繁的“加班”、“应酬”、“短期出差”;手机开始设置陌生的密码,洗澡时也带进浴室;对她偶尔的亲近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回避;还有上个月,他西装上那缕陌生的、甜腻的香水味,当时他以“可能是电梯里蹭到的”轻易搪塞过去……

蛛丝马迹,原来早已遍布生活的缝隙。只是她忙于一个个案子,沉浸在为当事人争夺公平正义的战场里,忽略了自己后院的烽火连天。

不,不是忽略。

是她从未想过,秦浩会背叛。

他们相识于微时,一起打拼,他当初追她时,也曾在她租住的筒子楼楼下等上一整夜。她帮他处理公司初期的所有法律纠纷,为他规避了无数风险。他们有了可爱的女儿瑶瑶,买了这城市顶级的豪宅,是人人艳羡的模范夫妻。

利益,情感,社会关系,早已盘根错节,牢牢捆绑。

他怎么会?

他怎么敢!

一股混杂着背叛、荒谬和尖锐痛楚的情绪,如同岩浆,在她冷静的外壳下奔涌,试图找到一个喷发的出口。但她死死地压住了。她是李折凰,是能在最高法院让对手溃不成军的金牌律师。情绪失控,是战场上最先倒下的人才会犯的错误。

庆功宴终于在深夜散场。

秦浩喝得有点多,脚步虚浮,脸上泛着红光,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众人的吹捧中。他搂着李折凰,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老婆…我们今天…嗝…真给力!你看老赵他们,羡慕得眼都红了…”他含糊地说着,喷出的酒气令人作呕。

李折凰沉默地支撑着他,按了下行的电梯键。电梯门光洁如镜,映出她毫无表情的脸,和秦浩醉意朦胧的侧影。

司机早已等在楼下。将他们送回位于市中心顶级的豪宅“君临天下”。

一路上,秦浩靠在座椅上,很快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李折凰侧头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向后掠去,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她紧紧攥着手包,那里面,装着今晚决定案件胜负的关键证据U盘,也仿佛装着她此刻冰冷而坚硬的决心。

回到家,保姆早已睡下。偌大的别墅空旷而安静,只有地脚灯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李折凰将秦浩扶到二楼卧室的床上,他嘟囔了一句,翻身便睡了过去。

她没有开大灯,就着浴室透出的微弱光线,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了近十年的男人。他睡得毫无防备,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他随手扔在床头柜上的那个LV手包上。

就是现在。

她伸出手,动作轻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打开了手包的搭扣。

那抹亮粉色,彻底暴露在眼前。

果然是一条丝巾。爱马仕当季新款,繁复的印花,扎眼的粉。丝巾下面,压着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巧的字母“X”。

除了丝巾和项链,手包里还有一个用过的剧院门票存根,是上周五晚上的一场热门话剧,那天秦浩告诉她,他在外地出差。还有一个很女性化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包装壳。

李折凰的眼神,一寸寸地冷下去,最后凝结成冰。

她没有动任何东西,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到静音模式,对着那条丝巾、那条项链、那张剧院存根,仔仔细碎,从不同角度,拍摄了清晰的照片和一段短视频。

做完这一切,她将东西按照原样小心翼翼地放回,扣好搭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与卧室相连的书房。

反手,轻轻锁上了门。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启动时发出的幽蓝光芒,映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滔天巨浪的眼睛。

她打开电脑,插上那个保存着天盛案最终证据链的加密U盘,但她的手指,却在键盘上一个截然不同的文件夹上停顿。

那个文件夹,标签是“浩远实业税务筹划初稿”。浩远实业,是秦浩的公司。

敬自由?

呵。

李折凰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毫无笑意的弧度。

她的战争,开始了。而这一次,她不仅要赢,还要对方——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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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谋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光晕局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一角,将李折凰的身影切割得半明半暗。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手机相册里,那几张关于粉色丝巾、项链和剧院存根的照片,像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指尖和眼球。她没有删除,反而将其加密,上传到一个私密的云存储空间。

然后,她点开了那个名为“浩远实业税务筹划初稿”的文件夹。

这里面,存放着她几年前帮秦浩的公司进行税务合规性审查时留下的一些底稿和数据分析。当时浩远实业规模还没这么大,业务相对简单,她以律师的角度给过一些建议,后续的具体操作和近几年越发复杂的账目,她并未深入参与。

但律师的敏锐和对秦浩行事风格的了解,让她当初就隐约感觉到,秦浩在灰色地带的试探,胆子越来越大。只是当时,他们是夫妻,利益一体,有些话点到即止,她甚至在某些模糊地带,用自己的专业能力,为他进行过“合理化”的包装。

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个被她用法律条文巧妙遮掩过去的漏洞,此刻都成了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她,可能就是那个亲手挥剑的人。

荒谬感再次袭来,带着辛辣的讽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情绪是奢侈品,现在她需要的是绝对的理智和精准的行动。

她首先调取的,是浩远实业近两年的公开财报和税务申报记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专业的财务分析软件,将一组组数据输入、比对。

眉头渐渐蹙紧。

表面的财务数据做得相当漂亮,营收增长、利润可观,纳税额也符合常规比例。但几个关键的成本项和关联交易方,在她看来,存在着明显不合逻辑的勾稽关系。

她切换到另一个界面,登录了一个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访问的企业信息查询平台。这是她因职业身份才拥有的高级别账户,可以查到一些非公开的股权穿透信息和司法协助记录。

输入“浩远实业”以及几个她凭记忆和直觉筛选出的关联公司名称。

屏幕上跳出的股权结构图,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蜘蛛网。层层嵌套的空壳公司,分布在税收洼地的异地子公司,与几家背景成谜的“供应商”和“客户”之间,存在着金额巨大的、循环往复的资金往来。

有些公司的注册法人,名字很陌生,但李折凰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很快想起,其中两个,似乎是秦浩老家远房亲戚的名字,几年前来城里投奔他,被他安排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岗位。

线索开始串联。

她拿起一支钢笔,在便签纸上快速写下几个关键词:虚增成本、转移利润、关联交易非关联化、利用税收洼地……

这些手段并不新鲜,甚至可说是老套。但如果做得足够隐蔽,规模足够大,确实能在短期内极大程度地美化报表、隐匿利润、逃避税款。

秦浩的胃口,显然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光有推测不够,需要实质证据。这些核心的、真实的账目和资金流水,必然被秦浩严密保管,不可能放在公司的公开服务器上。

她沉吟片刻,拿起另一部不常用的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睡意朦胧的男声:“喂?哪位?”背景音里还有婴儿细微的啼哭和女人安抚的声音。

“阿杰,是我,李折凰。”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阿杰走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折凰姐?”他的声音清醒了不少,带着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阿杰,原名陈杰,是秦浩公司的元老级员工,曾经是技术部的核心骨干,为人踏实肯干,对秦浩也算忠心。一年前,他因为不满秦浩为了压缩成本使用劣质原材料,与秦浩发生激烈冲突,后被秦浩以“管理结构调整”为由,明升暗降,调到了一个闲职。这件事当时在公司里闹得不大愉快,李折凰有所耳闻,还私下劝过秦浩,但秦浩一意孤行。

更重要的是,陈杰的妻子身体不好,孩子刚满一岁,家庭负担很重。他需要这份工作,但又对秦浩心存怨怼。

李折凰看中的,就是他这种矛盾的心理状态,以及他曾经在技术部,可能接触过核心数据备份系统的经历。

“没什么大事,”李折凰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异常,“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弟妹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陈杰在电话那头苦笑了一下:“劳折凰姐惦记,老样子吧。工作…就那样,混口饭吃。我老婆还是老毛病,需要静养。”

“嗯,”李折凰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阿杰,我记得你以前在技术部,负责过一段时间公司内部的数据安全备份系统,对吧?”

陈杰明显警觉起来:“折凰姐,你问这个干嘛?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不归我管了。”

“别紧张,”李折凰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浩远近几年所有的财务和业务数据,包括那些…不在明面服务器上的,是否都有异地备份?备份的频率和访问权限,现在是谁在负责?”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陈杰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李折凰并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她知道,陈杰在权衡利弊,在挣扎。

“折凰姐…”良久,陈杰的声音干涩地响起,“你…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李折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她的条件:“阿杰,我知道你是个有底线的人,也知道你家里的难处。秦总最近的一些做法,我也有所察觉,恐怕…不太妥当。我不需要你做任何违法的事,只需要你告诉我,拿到那些‘真实’数据的方法。作为回报,”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冷静,“我可以为你妻子联系国内最好的专科医生,承担后续所有的治疗费用。另外,如果将来公司有变动,我会确保你得到应有的补偿,并且为你写一封足够分量的推荐信,帮你找到更好的下家。”

她给出的,是陈杰目前最迫切需要,而秦浩绝不可能给他的东西——家人的健康和未来的职业保障。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折凰甚至能想象出陈杰在电话那头,因为内心激烈挣扎而额头冒汗的样子。

“……数据…确实有物理隔离的备份,不在公司网络内。”陈杰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低得几乎听不见,“在…在秦总郊区那栋用来待客的别墅里,书房有个伪装饰画后面的保险柜。备份硬盘每周五下午由技术部心腹小王送去更新一次,周一早上取回。密码…我不确定,但听说,跟秦总母亲的名字缩写和生日有关…”

他说得断断续续,但信息足够关键。

“谢谢。”李折凰干脆利落,“照顾好弟妹,医生的事,我明天就联系你。”

挂断电话,她删除了通话记录,将备用手机放回抽屉深处。

郊区别墅,保险柜,母亲的名字和生日……

秦浩对他的母亲感情极深,这点她很清楚。他甚至将母亲的名字和生日设为过他们某个不常用银行账户的初始密码。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夜未眠,加上高度紧张的精神消耗,让她感到一阵阵疲惫袭来。

但大脑却异常兴奋。

证据链的轮廓已经在脑中成型。下一步,就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那栋别墅,拿到保险柜里的硬盘,并复制里面的数据。

这需要周密的计划,需要合适的人选,需要避开秦浩和他心腹的耳目。

难度很大,风险更高。

一旦被秦浩察觉,不仅打草惊蛇,他们之间那层看似牢固的夫妻关系,也会瞬间撕破脸,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台灯旁的一个相框上。照片里,三岁的女儿瑶瑶扎着两个小揪揪,笑得见牙不见眼,被她抱在怀里,秦浩则站在旁边,搂着她们,也是一脸幸福。

那虚假的、构筑在谎言和背叛之上的幸福,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

女儿…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为女儿营造的这个世界。无论是谁,只要敢伸手,就要有被剁掉爪子的觉悟。

秦浩,这是你自找的。

李折凰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她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保姆房的号码。

“张姨,明天早上,帮我联系一下安保公司,就说我需要升级家里的安防系统,特别是书房和主卧,增加一套独立的、只有我能控制的监控和报警装置。”

电话那头传来张姨睡意朦胧的应承声。

挂断电话,李折凰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晨曦微露,给这座沉睡的城市蒙上了一层清冷的蓝灰色光晕。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她,李折凰,即将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征途。这条路的尽头,可能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也可能是…彻底的自由。

她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水流划过食道,让她更加清醒。

转身,她打开书房门,面色如常地走向浴室,准备洗漱,迎接注定不会平静的一天。

卧室里,秦浩依旧鼾声如雷,对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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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铁证

晨曦透过书房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李折凰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练的深灰色西装套裙,发髻重新梳理得一丝不苟,仿佛昨夜那个在电脑冷光前彻夜未眠、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她坐在餐桌前,小口吃着保姆张姨准备的燕麦粥,对面是精神还有些萎靡的秦浩。

“头还有点疼…”秦浩揉着太阳穴,抱怨道,“昨晚喝太多了。”他抬眼看向李折凰,语气带着惯常的、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亲昵,“老婆,你今天不去律所吧?下午陪我去见个客户?对方有点难缠,你压阵我放心。”

李折凰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搅动着碗里的粥,声音平淡无波:“上午有个重要的视频会议,走不开。下午…约了林婉清做后续的交接说明,你知道的,天盛的案子,收尾工作不能马虎。”

她搬出了林婉清和天盛案,这是目前最正当、也让秦浩无法反驳的理由。

秦浩果然皱了皱眉,但没再坚持,只是嘀咕了一句:“也是,一百多亿的案子,是得处理好。”他拿起手边的平板电脑,开始浏览财经新闻,似乎很快就将这点不快抛诸脑后。

李折凰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嘲。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她语气里那份刻意的疏离,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在他的认知里,她李折凰永远是他事业版图上最可靠、最顺手的一枚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早餐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

秦浩出门后,李折凰立刻上楼回到书房。她反锁了门,拿出那部备用手机,再次拨通了陈杰的电话。

“阿杰,是我。”

“折凰姐。”陈杰的声音听起来比昨夜镇定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紧绷。

“我需要更具体的信息。”李折凰开门见山,“郊区别墅的地址,安保情况,保姆或者看守人员的作息规律。还有,小王通常周五下午几点过去,停留多久?”

电话那头传来陈杰深吸一口气的声音。“地址我短信发你。那别墅平时就一个老保姆张妈在看守,她是秦总老家来的远亲,耳朵有点背,下午习惯睡午觉,一般从两点睡到四点。小王…通常是周五下午三点左右到,停留不超过半小时,主要是更换硬盘和做简单检查。”

“监控呢?”

“别墅外围有,但年头不短了,听说有几个探头坏了很久也没修。内部…主要是客厅和主要通道,书房好像没有,秦总不喜欢在私密空间装那个。”

信息很关键。李折凰快速记下。“好。你那边一切如常,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我知道,折凰姐…”陈杰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你答应我的…”

“我李折凰说话算话。”她斩钉截铁,“医生今天下午会联系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没有通过电话。”

挂断,删除记录。陈杰的短信很快过来,是一个详细的地址和几张他凭记忆画的别墅简易布局图,标注了书房和可能存放保险柜的位置。

李折凰看着手机屏幕,眼神锐利如鹰。时机稍纵即逝,必须赶在下一次数据更新前动手。今天是周三。

她需要一个绝对可靠、且有能力完成这种“非正式”取证任务的人。她脑海里迅速过滤着人选。律所的助理不行,太容易被关联。私家侦探?鱼龙混杂,风险太高。

一个名字跳了出来——雷豹。退伍侦察兵出身,曾是某个重要人物的贴身保镖,因为性格耿直得罪了人,后来在她的帮助下打赢了一场诬告官司,保住了清白和饭碗。他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此人身手了得,精通电子设备和反侦察,最重要的是,嘴巴极严,重诺守信。

她找出一个很少使用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豹哥,是我,李折凰。”

“李律师?”雷豹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丝意外,“您有什么吩咐?”

“有个私事,需要你帮忙,风险不小。”李折凰言简意赅,“报酬按你平时的三倍算。”

“您说。”雷豹没有半分犹豫。

李折凰将情况简要说明,隐去了秦浩的身份,只说是需要从某个安保不算严密的私人住宅书房保险柜里,无声无息地取一些东西并完整复制,原物放回,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雷豹安静地听完,只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地址、目标物品描述、保险柜可能类型、人员活动规律。

“东西大概多大?”

“应该是2.5英寸的移动硬盘,可能不止一个。”

“保险柜型号不确定,但密码可能跟一个已故长辈的名字和生日有关。”

“主要风险是一个耳背的老保姆,下午两点到四点大概率在午睡。”

“外围监控有死角,内部书房无监控。”

雷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快速评估。“问题不大。需要设备准备时间,最快明天下午可以动手。”

“好。具体计划和接应地点,稍后发你。保持联系。”

敲定最关键一环,李折凰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法律边缘行走,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下午,她如约去了律所,处理了几件紧急公务,并和团队开了天盛案的总结会。她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专业、高效,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

会议间隙,助理方晴给她端来咖啡,小心翼翼地问:“李律,您没事吧?看起来有点累。”

李折凰接过咖啡,扯了扯嘴角:“没事,天盛案后续有点耗神。”她抿了一口黑咖啡,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恰如她此刻的心境。

下班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高端儿童用品店,给女儿瑶瑶买了一个她念叨了很久的限量版洋娃娃。抱着包装精美的娃娃坐进车里,她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街景,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在用这种方式,弥补内心那份因为即将亲手摧毁女儿现有家庭结构而产生的、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愧疚感吗?

不。她很快摒弃了这种软弱的情绪。她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给女儿一个真正干净、安全的未来。一个建立在谎言和犯罪基础上的家,才是对瑶瑶最大的伤害。

回到家,秦浩难得地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电话,语气温柔:“…嗯,知道了,你喜欢就好…乖,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说。”

看到李折凰进来,他迅速对着话筒说了句“再见”,然后挂了电话,脸上堆起笑容:“老婆回来了?给瑶瑶买娃娃了?她肯定高兴坏了。”

李折凰目光扫过他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收敛的温柔,以及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那语气,绝不是在跟客户或者普通朋友说话。

她不动声色地将娃娃交给迎上来的张姨,淡淡应了一声:“嗯。”

晚饭时,秦浩显得心情很好,甚至主动给李折凰夹了菜。“对了,老婆,下周我可能要出差几天,去南边考察个项目。”

李折凰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去哪?去几天?”

“就三四天吧,具体行程还没定,定了告诉你。”秦浩含糊其辞,低头扒了一口饭。

李折凰没有再问。她知道,这趟“出差”,大概率是和那个“X”小姐有关。也许,正是她脖子上戴着那条“X”项链的主人。

内心那片冰冷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第二天,周四。李折凰以“处理天盛案敏感后续,需要绝对安静”为由,没有去律所,留在家里书房“办公”。她通过加密渠道和雷豹确认了最终的行动计划。雷豹会伪装成宽带维修人员,在周五下午两点半左右进入别墅区域,利用老保姆张妈午睡的时间窗口行动。

一整天,李折凰都待在书房里。她处理了一些邮件,看了几份案卷,但效率极低。大部分时间,她只是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佣人修剪花草,或者凝视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全家福,眼神空茫。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傍晚,她接到雷豹发来的最后确认信息:“设备就绪,明日按计划进行。”

她只回了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她知道,明天之后,一切都将不同。

周五下午,两点二十五分。

李折凰坐在书房里,面前的电脑屏幕停留在一份无关紧要的法律文书上。她的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漆黑,静默无声。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搏动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量。

两点五十分。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号码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

“货已到手,完好。正在复制。”

李折凰盯着那条信息,瞳孔微微收缩。

她拿起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回复:

“小心。复制完成,原路送回。”

信息发送成功。

她放下手机,缓缓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

第一步,已经迈出。

接下来,就是等待雷豹将复制的数据送回来,以及,验证这些数据,是否真的能成为将秦浩打入地狱的铁证。

窗外,阳光正好,但她知道,属于自己的黑夜,才刚刚开始。而黎明,或许需要踏着背叛者的尸骨,才能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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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裂痕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

李折凰维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闭着眼,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远非平静的波澜。书房里落针可闻,窗外的车流声、远处隐约的施工噪音,都被无限放大,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

“正在复制。”

这四个字像烙铁,在她脑海里反复灼烧。

每一秒的等待,都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雷豹是否真的能万无一失?复制过程会不会出现意外?张妈会不会突然醒来?秦浩会不会心血来潮提前回去?

各种糟糕的可能性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她冷静的堤坝下涌动,试图寻找一个裂缝。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法律文书上,但那一个个熟悉的铅字,此刻却失去了所有意义,无法进入她的大脑。

三点二十分。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依旧是那个号码:

“复制完成,原物已归位。一切顺利。如何交货?”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她虚脱的松弛感瞬间席卷全身,但立刻被更强的警惕取代。成功了第一步,但远未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她快速回复:

“老地方,‘静心斋’茶室,7号包间。晚上八点。”

“收到。”

放下手机,李折凰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紧握的手指松开,掌心是指甲掐出的深深红痕。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户。微凉的晚风灌入,吹散了些许书房里凝滞的空气,也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接下来,她需要扮演好“秦太太”的角色,直到晚上拿到数据。

傍晚,秦浩准时回家。他似乎心情极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甚至主动去儿童房陪瑶瑶玩了半个小时的积木。

餐桌上,他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下周的“出差”计划。

“南边那个项目,前景很不错,如果能拿下来,浩远明年至少能再上一个台阶。”他切着盘子里的牛排,语气带着踌躇满志,“这次过去,还得见几个关键人物,应酬怕是少不了。”

李折凰慢条斯理地吃着沙拉,头也没抬,声音平淡:“嗯,注意身体,少喝点酒。”

她的反应过于平淡,以至于秦浩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停下刀叉,看向她:“怎么了?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天盛案的后续很麻烦?”

“没什么,”李折凰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甚至扯出一个极淡的、堪称温顺的笑容,“可能是前几天绷得太紧,突然松懈下来,有点累。你出差的东西让张姨帮你收拾好。”

这个笑容和关心似乎取悦了秦浩,他立刻释然,重新变得眉飞色舞:“放心吧,老婆大人!等我这次凯旋,给你和瑶瑶带礼物!”

李折凰低下头,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蔬菜,掩去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讥诮。礼物?或许,她很快会送他一份“大礼”。

晚上七点四十分。

李折凰以“约了朋友做SPA放松”为由,驾车离开了家。

“静心斋”茶室位于城市另一端一个相对僻静的文创园区内,环境清幽,注重客人隐私。李折凰是这里的常客,拥有固定的包间。

她提前五分钟到达,7号包间里已经按照她的习惯,熏上了淡淡的檀香。她点了一壶普洱,茶水在紫砂壶里渐渐晕开酡红。

八点整,包间的移门被无声地拉开。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夹克、身材精干、面容普通到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男人闪身进来,正是雷豹。他手里提着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帆布电脑包。

“李律师。”雷豹微微颔首,将电脑包放在茶桌上,推到她面前。

“坐。”李折凰给他倒了一杯茶,“顺利吗?”

“顺利。”雷豹言简意赅,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别墅安保很松懈,老保姆睡得很沉。保险柜是老式机械密码锁,根据您提供的线索,试了三次就打开了。里面有三个移动硬盘。我用了最快的设备进行全盘镜像复制,确保数据完整性和原盘一致,操作痕迹也已清除。”

李折凰打开电脑包,里面躺着三个崭新的、未拆封的同型号移动硬盘。雷豹做事极为谨慎,连存储介质都换了全新的。

“辛苦了,豹哥。”李折凰将一张准备好的、不记名的银行卡推到对方面前,“尾款在里面,密码是老规矩。”

雷豹看也没看,将卡片收起,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设备处理干净了,您放心。”

“好。”李折凰点头。

雷豹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

包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茶香袅袅。李折凰的目光落在那个黑色的电脑包上,眼神复杂。这里面,可能装着足以打败她婚姻、甚至将秦浩送入监狱的证据。

她没有立刻去查看,而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品着杯中微涩的普洱。她在积蓄勇气,也在调整心态,准备迎接可能看到的、最丑陋的真相。

半小时后,她结账离开,提着那个看似普通、却重若千钧的电脑包,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她没有回家,而是驱车来到了市中心那套她婚前购买、登记在自己名下、连秦浩都很少来的高级公寓。这里,是她的绝对私密空间,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感到安全的地方。

锁好门,拉上所有的窗帘。

她走进书房,将三个硬盘连接到自己那台经过特殊加密处理、从不联网的笔记本电脑上。

深呼吸。

点开第一个硬盘的镜像文件。

大量的文件夹跳了出来,名称五花八门:“项目报表”、“合同备份”、“内部通讯”……看似正常。

她直接点开了标注着“财务核心数据”的文件夹。里面是更加细分的子文件夹,按年份和项目分类。

她随机点开一个近期的项目文件夹,里面是详细的成本明细表、资金流水PDF、以及一些扫描的票据凭证。

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的数字和条目。起初,似乎并无异常。但当她将成本明细表中几项金额巨大的“原材料采购”、“技术服务费”与后面附着的资金流水方进行交叉比对时,问题出现了。

有几家收款公司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她昨天查询到的、那些与浩远实业有关联的空壳公司名单里!

资金在浩远与这些空壳公司之间流转,数额巨大,但对应的实物或服务凭证,却显得模糊不清,甚至有些根本对不上号。

这是典型的虚增成本,转移利润!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退出这个文件夹,又点开了另一个名为“海外业务-维尔京群岛”的加密文件夹。破解密码花费了她几分钟时间(密码果然与秦浩母亲的信息有关)。

里面的文件更是触目惊心!

大额的资金,通过复杂的多次中转,最终流入了几个设立在避税天堂的离岸公司账户。而这些离岸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经过层层代持协议掩护,最终的受益人指向模糊,但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代持人名字,李折凰有印象,是秦浩的一个高中同学,常年待在国外。

这已经不仅仅是税务问题了,很可能涉及洗钱和向境外非法转移资产!

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愚弄和背叛的愤怒。

她点开第三个硬盘,这个硬盘里存放的多是内部邮件和即时通讯软件的聊天记录备份。

她输入了几个关键词进行搜索:“处理”、“干净”、“安全”、“上面”。

大量的聊天记录被筛选出来。其中一段对话,发生在秦浩和他的财务总监之间:

财务总监: “秦总,上个月那笔八千万的‘咨询费’,走‘鑫达’那边出去,对方要求补一份形式合同,您看?”

秦浩:“嗯,你看着弄,做得像样点。别留尾巴。”

财务总监:“明白。就是…数额有点大,我担心…”

秦浩:“担心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按老规矩,分拆成几笔,走不同的通道。尽快处理掉。”

财务总监:“好的秦总。”

“老规矩”、“别留尾巴”、“分拆”……这些字眼,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刺穿着李折凰最后的侥幸。

她继续翻看,鼠标滚轮飞速下滑。突然,一个被多次提及的代号引起了她的注意——“X”。

她立刻集中精神,专门搜索这个代号。

相关的记录不多,但足够清晰。大多是秦浩吩咐助理或心腹的记录:

“给X准备的礼物,送到了吗?”

“X下周的生日会,场地安排好了没有?要最好的,私密性强的。”

“从我的个人账户,划五十万到X的卡上,就说让她买点喜欢的。”

个人账户!五十万!生日会!

李折凰猛地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证据。铁证如山。

偷税漏税,转移资产,可能还涉及洗钱……以及,用夫妻共同财产,肆无忌惮地豢养着情妇。

她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切赤裸裸、条理分明地呈现在眼前时,那种毁灭性的冲击力,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不是悲伤,是极致的愤怒和恶心。

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反复冲洗着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燃烧着骇人火焰的女人。

好了,李折凰。

她对自己说。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证据已经到手,剩下的,就是如何运用这些证据,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她擦干脸,回到书房,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锐利,甚至比以往更加深邃,更加……冷酷。

她将三个硬盘里的关键证据,分门别类,重新整理、打包,加密存储在不同的物理设备和云端。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微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她,也已经不再是昨天的李折凰。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方晴的电话,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异样:

“方晴,帮我查一下,检察院分管经济犯罪侦查的副检察长,最近一周的公开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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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流

周一早晨,君临天下别墅。

餐桌上气氛微妙。秦浩一边翻着财经报纸,一边大口吃着煎蛋,显然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南边项目”兴奋。李折凰坐在他对面,小口喝着牛奶,目光落在窗外被晨光笼罩的花园,眼神平静无波。

“对了,老婆,”秦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报纸,“我出差这几天,公司那边你帮忙盯着点?特别是财务那边,老周(财务总监)最近身体不太好,有些流程你帮着把把关。”

李折凰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让她把关财务?是试探,还是他真的如此自信,认为她永远不会察觉,或者即使察觉了也会为了共同利益替他遮掩?

她垂下眼睫,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嘲,声音温和:“好。有什么急件需要你签字的,我让方晴送到你酒店。”

“嗯,你办事我放心。”秦浩满意地点点头,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起身准备离开。他走到李折凰身边,习惯性地想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李折凰几乎是本能地、微不可查地向后仰了仰,避开了那个接触。

秦浩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掠过一丝错愕。

李折凰立刻拿起手边的牛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语气自然地补充道:“路上小心,到了报个平安。”

秦浩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见她神色如常,只当是自己错觉,或者是她还在为之前庆功宴他喝多的事闹别扭,便也没多想,摆摆手:“知道了。”拿起公文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听着门外汽车引擎声远去,李折凰才缓缓放下杯子,指尖冰凉。刚才那一瞬间的回避,几乎是身体快于大脑的反应。这副曾经熟悉、如今却沾满背叛气息的躯壳,让她从生理上感到排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上午九点,李折凰准时出现在律所。她首先召集团队开了个短会,安排了本周几个重点案件的推进计划,将大部分常规工作下放,为自己腾出时间和空间。

“李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助理方晴关切地问。

“没事,可能有点没倒过来。”李折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如常,“天盛案的后续你多费心,林女士那边有任何需求,第一时间告诉我。”

“明白。”

处理完必要公务,她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反锁了门。她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如何将手中的“证据包”,安全、有效、并且最大程度发挥威力地递出去。

直接匿名邮寄给检察院?太被动,无法控制进度,也无法确保材料能到达关键人物手中。

通过关系引荐,当面递交?风险太高,容易暴露自己,也容易打草惊蛇。

她需要一个既能直达天听,又能将自己完美隐匿在幕后的渠道。

她打开电脑,调出方晴之前发来的、关于检察院分管经济犯罪侦查的副检察长宋卫国的行程表。宋卫国,五十出头,以铁面无私、办案能力强著称,是系统内有名的“硬骨头”。

行程显示,本周四下午,宋卫国将在市检察官学院有一个关于“新型经济犯罪侦查实务”的内部讲座。

内部讲座…这意味着参与者多是系统内人员,安检严格,但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李折凰沉吟片刻,拿起内部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师兄,是我,折凰。”

电话那头是她读研时的师兄,如今在司法系统内担任要职,人脉广泛。

“折凰?难得你主动打电话来,听说你刚打了个漂亮仗,恭喜啊!”师兄笑声爽朗。

“师兄过奖了。”李折凰寒暄两句,切入正题,“有件事想麻烦你。市检察官学院周四下午宋检那个内部讲座,我想去听听,学习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弄一张入场券?”

师兄有些意外:“哦?你对经济犯罪侦查也感兴趣了?你们非诉和民商业务,跟这个领域交叉不多吧?”

“天盛案涉及一些跨境资产追索,可能用得着。多学点总没坏处。”李折凰理由充分,语气坦然。

“这倒也是。行,我想办法给你弄一张,不过位置可能比较靠后。”

“没关系,能进去学习就行,谢谢师兄。”

挂断电话,李折凰眼神锐利。入场券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她开始着手准备要递交的材料。她不能将原始证据全部抛出,那样目标太大,也容易引火烧身。她需要做一份“精华版”的举报材料。

她从复制的硬盘数据中,筛选出几笔最具代表性、证据链相对清晰完整的违规交易。包括那笔八千万的“咨询费”流向空壳公司的完整路径,以及一笔通过离岸公司转移至海外的五百万美元资金的流转记录。每一笔,都附上了清晰的资金流水截图、内部沟通记录(关键信息已做脱敏处理,隐去了提及具体人名的部分,但保留了能体现决策意图的关键词),以及她所做的简明扼要的法律风险分析,直指其可能涉嫌的罪名——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逃税罪,甚至可能触及洗钱罪。

她用的是最专业的法律文书格式,措辞严谨,逻辑清晰,像一份准备提交给法庭的专家报告。但内容,却是一把淬毒的匕首。

材料全部用打印店最普通的A4纸打印,装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牛皮纸档案袋里。她没有使用任何带有个人特征的文具或设备。

周四下午,李折凰提前半小时到达市检察官学院。她穿着一身低调的深蓝色职业装,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披散下来,稍稍改变了平日一丝不苟的形象,混在参会的人群中,并不显眼。

讲座在学院的大礼堂举行。她按照师兄给的座位号,在倒数几排找了个位置坐下。台上,宋卫国正在侃侃而谈,声音洪亮,逻辑严密,剖析着当前经济犯罪的新特点和新动向。

李折凰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不时扫过会场环境和出入口。她在观察,在等待。

讲座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参会人员开始陆续退场。宋卫国被几个学员围住提问,他耐心地一一解答。

李折凰没有急于离开,她等到围在宋卫国身边的人渐渐少了,才站起身,看似随意地朝着台前走去。她手里拿着那个牛皮纸档案袋,还有一本今天讲座的笔记。

就在她即将走近宋卫国,而宋卫国也准备转身离开讲台时,她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手中的笔记和那个档案袋“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宋卫国的脚边。

“哎呀,对不起!”李折凰连忙道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尴尬,蹲下身去捡。

宋卫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下意识地也弯腰帮忙捡起散落的纸张。

“没事没事。”宋卫国将捡起的几页笔记递还给李折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最上面那张纸——那正是李折凰精心准备的举报材料的第一页,上面清晰地列着浩远实业的名称和那笔八千万资金的异常流向图。

宋卫国的目光在那页纸上停留了零点几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将纸张递还。

李折凰接过纸张,连声道谢,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迅速将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个掉在地上的牛皮纸档案袋(里面的材料已经散落,目的已达到),胡乱地塞进自己的公文包,然后像是为了避免更多尴尬,匆匆转身离开了会场。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自然得像是一场意外。

宋卫国看着那个匆匆离去的、略显慌张的女士背影,又看了看刚才那张纸掉落的位置,眼神若有所思。他常年与各种举报打交道,这种“意外”,他见过不止一次。但刚才瞥见的那页纸上的内容,涉及金额巨大,指向明确,分析专业……不像是一般的捕风捉影。

他不动声色,对身边的助理低声交代了一句:“刚才那位女士掉的东西,留意一下。”

助理心领神会。

李折凰快步走出检察官学院,坐进自己的车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汗。

她成功了。

种子已经埋下。以宋卫国的经验和嗅觉,绝不会对那样一份“意外”出现的、内容敏感的材料视而不见。接下来,检察院很可能会启动初步的秘密调查。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并且,确保在风暴来临前,将自己和女儿,置于绝对安全的位置。

她发动汽车,驶离检察官学院。后视镜里,学院庄严肃穆的大门渐渐远去。

暗流,已经开始涌动。平静的湖面下,漩涡正在形成。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

秦浩,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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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马枪

周五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君临天下别墅的白色外墙染上一层暖金色。李折凰刚把女儿瑶瑶从幼儿园接回来,小姑娘抱着新得的洋娃娃,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

“……然后乐乐就把小美的蜡笔弄断了,小美就哭了,老师就……”瑶瑶的声音清脆,像跳跃的音符,暂时驱散了李折凰心头的阴霾。

她微笑着听着,耐心地附和,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秦浩原定下周才回来,这给了她几天宝贵的缓冲期,可以用来进一步整理证据,规划后续。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咔哒声。

李折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这个时间,张姨去买菜了,会是谁?

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行李箱,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走了进来,正是秦浩!

“爸爸!”瑶瑶眼睛一亮,丢下娃娃,像只快乐的小鸟扑了过去。

秦浩一把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朗声笑道:“哎哟,我的小公主!想爸爸没有?”

“想!”瑶瑶搂着他的脖子,响亮地回答。

李折凰站在原地,心脏在最初的错愕后,猛地一沉。他怎么会提前回来?是项目谈得异常顺利,还是……出了什么变故,让他不得不匆匆返回?

她迅速调整表情,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迎了上去:“怎么提前回来了?也没说一声,我好让张姨准备你爱吃的菜。”

秦浩放下瑶瑶,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语气听起来还算正常:“那边事情比预想的顺利,提前谈完了。想着给你们个惊喜,就没打电话。”他目光扫过李折凰,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说什么呢。”李折凰避开他的目光,自然地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挂到衣架上,动作流畅,看不出丝毫破绽,“就是有点意外。累了吧?先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晚饭应该快好了。”

她的反应无懈可击,关切中带着一丝妻子应有的嗔怪。

秦浩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淡去了些,他笑了笑,伸手想揽李折凰的腰:“还是老婆心疼我。”

李折凰再次借着挂衣服的动作,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转身走向厨房方向:“我去看看汤好了没有。瑶瑶,陪爸爸玩一会儿。”

看着李折凰消失在厨房门口的窈窕背影,秦浩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是他多心了吗?总觉得这次回来,李折凰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虽然她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得体,但那细微的、身体上的回避,让他这个枕边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

是工作太累?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不可能。他自认做得足够隐秘。晓薇(X小姐)那边也安抚得很好,从未主动联系过他这个号码。那些账目更是处理得天衣无缝,连老周(财务总监)都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也许真是自己太敏感了。秦浩甩甩头,将那一丝疑虑压下,专心陪女儿玩起积木来。

晚餐桌上,气氛看似融洽。

秦浩兴致勃勃地讲着南边之行的“见闻”,描绘着那个“前景无限”的项目,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展望。

“……一旦这个项目落地,浩远的市值起码翻一番!到时候,咱们家瑶瑶就是真正的小公主了!”他给瑶瑶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语气宠溺。

李折凰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他描绘的蓝图越美好,她内心那片冰冷的讽刺就越发浓重。这座看似坚固的财富大厦,地基早已被他亲手蛀空。

“对了,折凰,”秦浩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我出差这几天,公司没什么事吧?老周那边还好?”

来了。试探。

李折凰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从容:“没什么特别的事。周总监送过来几份需要紧急支付的票据,我看金额不大,流程也合规,就替你签批了。其他的,都按部就班。”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体现了对公司的关心(帮忙处理急件),又严守了分寸(只处理金额不大、流程合规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秦浩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心下稍安。“辛苦你了。”他语气缓和下来,“还是家里好,外面应酬累死人。”

“嗯,在家就好好休息。”李折凰给他盛了一碗汤,语气温和。

然而,晚饭后,当李折凰在书房处理一封邮件时,秦浩端着杯咖啡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而是踱步到她书桌旁,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她整洁的桌面,最后落在她合着的笔记本电脑上。

“忙什么呢?”他语气轻松地问。

“天盛案的一点后续,很快就好。”李折凰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是真正的天盛案交接文件。

秦浩“哦”了一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靠在书桌边,抿了一口咖啡,状似闲聊般地开口:“说起来也挺巧,这次在南边,碰到个以前司法系统的老朋友,闲聊时提起,说最近上面好像对几类经济案件查得特别严,尤其是涉及跨境资金和关联交易的。”

李折凰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恢复正常,语气平淡:“是吗?经济形势复杂,监管趋严也是常态。”

“是啊,”秦浩叹了口气,目光却紧紧锁住李折凰的侧脸,“他还提醒我,说我们浩远实业树大招风,让我最近小心点,账目什么的尤其要干净,别被人抓住把柄。”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李折凰缓缓抬起头,迎上秦浩的目光,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不解:“浩远的账目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是一直说财务很规范吗?”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纯粹的疑问,看不出丝毫心虚或慌乱。

秦浩与她对视了几秒,忽然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当然没问题!我能有什么问题?就是老朋友好心提醒一句。我秦浩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

他笑得爽朗,但李折凰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紧张。

他在怕。他提前回来,或许不是因为项目顺利,而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单纯是出于做贼心虚,回来确认情况的。

“没问题就好。”李折凰低下头,继续处理邮件,语气重新变得平淡,“身正不怕影子斜。”

秦浩看着她平静的侧影,心里的那点疑虑似乎又被按了下去。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李折凰再厉害,也是他老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没理由,也没必要害他。

“那你忙,我不打扰你了。”秦浩说完,端着咖啡杯离开了书房。

门被轻轻带上。

李折凰敲击键盘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秦浩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试探的钩子。

他起疑了。

虽然只是初步的、不确定的怀疑,但这意味着,她必须更加小心。宋卫国那边的调查需要时间,而秦浩这条被惊动的蛇,随时可能反扑。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书桌抽屉的锁上。那里面,放着复制了关键证据的硬盘。

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她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保姆房的分机:“张姨,明天周末,我带瑶瑶去郊区那个新开的亲子农场玩两天,你帮忙收拾一下东西。”

她需要暂时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也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同时,给检察院可能的初步调查,留出一点不受干扰的空间。

回马枪已经杀到,她必须稳住阵脚,步步为营。

棋盘之上,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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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惊雷

周一早晨,君临天下别墅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平静里。

秦浩一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胡子拉碴,坐在餐桌前却食不知味。昨天的“税务稽查”风声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让他坐立难安。他几次拿起手机,想给那个“上面”的关系打电话探听虚实,又怕贸然动作反而引人注意。

李折凰依旧扮演着温顺的妻子角色,将温热的牛奶推到他面前,语气轻柔:“多少吃点,身体要紧。就算真有稽查,配合就是了,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将那句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秦浩烦躁地推开牛奶杯,玻璃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你知道什么!”他低吼一声,随即意识到失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公司那么多事,哪一件不要我操心?现在又……”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

叮咚——叮咚——叮咚——

声音又急又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张姨小跑着去开门。

秦浩和李折凰同时望向玄关方向。

门开了,外面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穿着深色夹克、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检察制服、身姿笔挺的年轻人,再后面,是两名穿着警服的警察。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瞬间穿透玄关,弥漫到整个餐厅。

中年男子亮出一个证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秦浩先生吗?我们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这是搜查令和传唤通知书。”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盖着红印的文件,“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秦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尖锐的噪音。“你们……你们搞错了吧?我……我犯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之前的烦躁和不安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具体事项,我们会依法进行调查。请你配合。”检察人员的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两名年轻的检察人员已经上前一步,一左一右隐隐形成了夹持之势。

“不!不可能!我要打电话!我要找我的律师!”秦浩失控地大叫起来,试图挣扎,但被两名检察人员牢牢按住胳膊。

“你有权聘请律师,但这需要在我们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之后。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为首的中年男子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场面瞬间混乱。张姨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瑶瑶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到,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李折凰动了。

她快步走到瑶瑶身边,一把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遮住了她的眼睛,柔声安抚:“瑶瑶不怕,妈妈在。”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被检察人员控制住、狼狈不堪的秦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悲伤,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她的目光与秦浩惊恐、绝望、带着求助意味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秦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嘶声道:“折凰!老婆!你快帮我打电话给张律师!快啊!”

李折凰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同床共枕近十年、此刻却陌生得如同路人的男人。看着他精心维持的成功形象在瞬间土崩瓦解,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狼狈。

她想起了那条刺眼的粉色丝巾,想起了剧院存根,想起了硬盘里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和聊天记录,想起了他用夫妻共同财产给那个“X”转账的记录……

所有的背叛,所有的欺骗,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汇聚成她心底最冰冷、最坚硬的基石。

在秦浩几乎要崩溃的注视下,在检察人员和警察沉默的围观中,李折凰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一字一句地砸在秦浩心上:

“秦浩,”她甚至没有用往常的称呼,“我的律师费,什么时候到账?”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秦浩耳边炸响。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剧烈收缩。他死死地盯着李折凰,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人。她脸上那绝对的冷静,那眼神里深不见底的寒意,那在这种时候问出的、完全不合时宜、甚至堪称冷酷的问题……

一瞬间,所有的疑点——她最近的疏离、她身体的回避、她看似无意的打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无法接受、却无比清晰的真相!

是她!

举报他,把他推向深渊的人,竟然是李折凰!是他的妻子!

“你……是你……”秦浩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怨恨和绝望,他想冲过去,却被检察人员死死按住,只能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般发出嗬嗬的喘息,眼神怨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折凰没有再看他。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女儿,轻轻拍着瑶瑶的后背,仿佛眼前这场足以打败他们家庭的巨变,与她无关。

为首的中年检察官目光复杂地看了李折凰一眼,似乎也对她刚才那句话感到意外,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下属挥了挥手。

“带走。”

两名检察人员不再犹豫,架着几乎瘫软的秦浩,朝着门外走去。

“李折凰!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毒妇!我不会放过你的——”秦浩歇斯底里的咒骂声从门外传来,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电梯口。

别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李折凰抱着小声啜泣的瑶瑶,以及吓得面无人色的张姨。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这屋子里弥漫的、冰冷的、如同坟墓般的气息。

李折凰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一种混杂着巨大解脱感和更深沉疲惫的情绪,席卷了她。

结束了。

或者说,一个阶段,结束了。

她的战争,赢了第一场,也是最关键的一场正面战役。

但她知道,这远不是终点。秦浩背后的势力,可能存在的反扑,离婚官司,财产分割,女儿的抚养权……还有无数场硬仗,在等着她。

她低头,亲了亲女儿湿漉漉的脸颊,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瑶瑶不怕,以后,只有妈妈保护你。”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惊雷已过,暴雨将至。而她,必须为女儿,在这场暴雨中,撑起一片永不坍塌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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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断腕

秦浩被带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和绝望的嘶吼,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别墅空旷的廊厅里,久久不散。张姨脸色惨白,手足无措地收拾着被打翻的牛奶杯,碎片和乳白色的液体狼藉一地,像这个家庭骤然破碎的象征。

瑶瑶在李折凰怀里小声地、压抑地抽泣着,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很可怕,爸爸被他们带走了,而且爸爸和妈妈的样子都好陌生。

“妈妈……爸爸……”她哽咽着,语无伦次。

李折凰紧紧抱着女儿,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声音是强压下的平稳:“瑶瑶乖,没事了,没事了。”她一下下拍着女儿的背,目光却越过瑶瑶的肩膀,冷静地扫视着这片即将迎来更大风暴的空间。

“张姨,”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先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你带瑶瑶上楼,陪她在儿童房玩,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下来,也不要接任何外面的电话。”

张姨如同惊弓之鸟,连声应着,慌忙处理好地上的狼藉,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从李折凰怀里接过还在啜泣的瑶瑶。

“瑶瑶乖,跟张奶奶上楼,妈妈有点事情要处理。”李折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眼神温柔却坚定。

瑶瑶瘪着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最终还是被张姨抱着上了楼。

偌大的一楼,只剩下李折凰一人。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比之前的混乱更令人窒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秦浩的怒吼和检察人员带来的冰冷气息。

李折凰没有时间沉浸在情绪里。她像一台按下最高效运转按钮的精密机器,快步走向书房。

反锁房门。

她首先拿起座机,拨通了律所合伙人、也是她多年好友张薇的电话。张薇主要负责刑事辩护,人脉广,消息灵通。

电话几乎是秒接。

“折凰!我刚听到消息!秦浩他……”张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急切。

“薇姐,”李折凰打断她,语气快而清晰,听不出丝毫慌乱,“情况属实,检察院的人刚把他带走。我现在需要你做几件事。”

“你说!”张薇立刻进入状态。

“第一,以律所的名义,立刻对外发布一个简短声明,内容如下:’本所高级合伙人李折凰律师之配偶秦浩先生,因涉嫌个人经济问题,目前正配合相关部门调查。李折凰律师对此并不知情,且其个人执业与配偶业务完全独立。李律师将依法维护自身权益,并继续专注于法律服务工作。感谢各界关心。’ 措辞你把握,核心是切割,强调我的不知情和业务独立。”

“明白!切割必须快、必须狠!”张薇立刻领会,“第二呢?”

“第二,”李折凰眼神冰冷,“以我个人的名义,正式向法院提交离婚申请。诉状我已经起草好了,电子版马上发你,你立刻安排人递交上去,越快越好!同时,申请财产保全,冻结秦浩名下所有我们能查到的、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账户和资产。”

电话那头,张薇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快就……折凰,你确定?这会不会显得太……”

“太绝情?”李折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锋利,“薇姐,是他先挥刀砍向这个家。我现在做的,不过是断腕求生。必须赶在他的案子引发更大规模的资产冻结和查封之前,把我们母女的合法利益切割出来!否则,我和瑶瑶会被他拖累到死!”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感情?在确凿的背叛和触犯法律的红线面前,一文不值。

张薇沉默了两秒,显然被李折凰的快、准、狠震慑,但也迅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好!我马上办!诉状发我!”

挂断和张薇的电话,李折凰立刻将加密的离婚协议发到张薇的邮箱。然后,她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机,开始拨打几个至关重要的电话。

第一个,打给某顶级私人银行的客户经理。

“王经理,我是李折凰。我名下尾号xxxx的账户,以及我女儿秦瑶名下尾号xxxx的账户,即刻起,设定为最高安全等级,未经我本人携带有效证件亲自到场,任何人,包括我的配偶,不得进行任何形式的查询、转账或操作。对,立刻执行。”

第二个,打给那家她早已联系好的、信誉卓著的留学咨询机构。

“陈总监,关于我女儿秦瑶的海外小学申请,提前启动。目标国家调整为瑞士或新加坡,要求顶级私立寄宿学校,学额预留和签证准备同步进行,资金方面不是问题,我需要最快的时间表。”

第三个,打给雷豹。

“豹哥,是我。秦浩出事,消息很快会传开。我需要你安排两个人,暗中保护我女儿在幼儿园以及往返途中的安全,持续两周。报酬按双倍算。”

第四个,打给助理方晴。

“方晴,取消我这周所有非紧急的预约和会议。对外统一口径,我因家庭突发状况暂时休假,归期未定。律所日常工作由张薇律师和几位合伙人共同负责。有紧急事务,你先过滤,非必要不转给我。”

一个个电话拨出,一条条指令下达。她的声音始终平稳、冷静、条理清晰,仿佛在部署一场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战役。没有一丝哽咽,没有半分犹豫,只有精确到冷酷的计算和执行力。

做完这一切,她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才感到一阵巨大的虚脱感袭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高强度的精神紧绷和快速决策,消耗了她大量的心力。

书房门外,隐约传来瑶瑶带着哭腔要找妈妈的声音,以及张姨低声安抚的动静。

李折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鼻尖涌上的那点酸涩狠狠压了回去。

不能软弱。一刻也不能。

秦浩倒台,只是开始。随之而来的舆论风暴、各方势力的窥探、可能存在的报复、以及漫长的离婚和财产官司……每一样,都需要她以最强的姿态去面对。

她站起身,走到书房的落地镜前。

镜中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她抬手,将耳边一丝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缓慢而坚定。

断腕很痛。

但不断,就会死。

她李折凰,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更不会坐以待毙。

这场仗,她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她转身,拉开书房门,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足以安抚女儿的、温和而坚定的表情,朝着楼上儿童房走去。

脚下的路,是她自己选的。再难,她也会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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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余震

秦浩被检察院带走的当天下午,消息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城市的上流圈层和商业领域。

李折凰的手机开始持续不断地震动,屏幕上跳跃着一个个熟悉或半熟悉的名字——商界伙伴、律所客户、甚至一些平时往来不多的所谓“朋友”。她没有接听,只是冷静地看着屏幕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暗下去,最后干脆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扔在了书房抽屉里。

唯有座机还在固执地鸣响。张姨按照她的吩咐,一律以“夫人身体不适,不便接听电话”为由挡了回去。

但有些震动,是无法完全隔绝的。

傍晚时分,门铃再次被按响,这一次,来的不是检察院的人,而是几个扛着长焦镜头、表情急切的记者,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地址,试图冲破小区的安保防线。

“秦太太!请回应一下秦浩先生被调查的事情!”

“李律师,您对您丈夫涉嫌经济犯罪知情吗?”

“据说浩远实业账目存在巨大问题,您是否参与其中?”

嘈杂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隐隐传来,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

李折凰站在二楼的窗帘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那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的媒体。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案件细节的逐步披露,舆论的风暴只会越来越猛烈。

“妈妈,下面好吵……”瑶瑶抱着她的腿,小脸上满是不安。

李折凰弯腰抱起女儿,拉严了窗帘,隔绝了外面令人烦躁的世界。“没事,一些不认识的人。妈妈陪你看绘本好不好?”她抱着女儿走向儿童房,声音温柔得听不出一丝异样。

然而,内心的压力却在持续累积。她可以无视外界的喧嚣,但来自内部的暗箭,却不得不防。

晚上八点,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到了家里的座机上。张姨接听后,有些犹豫地敲响了书房门:“夫人,是……是秦老先生和老夫人,从老家打来的。”

秦浩的父母。两位一直以儿子为傲的淳朴老人。

李折凰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爸,妈。”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婆婆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质问:“折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浩他……他怎么就被抓走了?他们说他犯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不是有人害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为什么不帮他啊……”

紧接着是公公苍老而焦急的声音:“折凰啊,我们是相信你的!小浩他糊涂,要是真做了什么错事,你……你可不能不管他啊!你们是夫妻,要共渡难关啊!瑶瑶还那么小……”

听着电话那头老人混杂着恐惧、担忧和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李折凰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共渡难关?在他们眼里,无论秦浩做了什么,她这个做妻子的,都应该无条件地站在他那边,甚至替他遮掩,替他扛?

那谁又来替她和瑶瑶考虑?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爸,妈,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检察院正在依法调查。我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裁决。至于我,我会处理好我和瑶瑶的事情,不劳二老费心。”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婆婆的声音尖利起来,“小浩是你丈夫!你怎么能撒手不管!你是不是早就想……”

“妈!”李折凰打断她,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律师特有的威严,“我现在很忙,要处理很多事情,还要照顾瑶瑶。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挂了。你们保重身体。”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书房里重新陷入寂静。李折凰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来自至亲(虽然是法律上的)的不理解和道德绑架,比外界的恶意更让人心寒齿冷。

但这并没有动摇她分毫。她早已看清,在这个漩涡里,心软和犹豫,只会让自己和女儿万劫不复。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网络上,关于秦浩被捕、浩远实业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的消息已经开始发酵。各种猜测、爆料,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有人唏嘘,有人嘲讽,更有人开始将矛头隐隐指向她——作为秦浩的妻子、顶尖的律师,她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甚至已经有所谓的“知情人士”在网上匿名爆料,影射她利用专业手段帮助秦浩规避监管。

污名化,已经开始了。

李折凰冷冷地看着屏幕上那些不堪的言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在决定出手的那一刻,她就准备好了面对所有的明枪暗箭。

她拿起另一部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舆情观察室’的吴主编吗?我是李折凰。”

“李律师?!”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惊讶,“您……您还好吗?”

“我没事。”李折凰语气直接,“关于目前网络上涉及我本人以及秦浩案的一些不实信息和恶意揣测,我希望贵机构能秉持新闻专业主义,客观报道。稍后,我的助理会发送一份我的个人声明以及律师函给贵机构参考。对于持续散布谣言、侵犯我名誉权的个人和媒体,我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电话那头的吴主编连忙应承:“明白,明白!李律师您放心,我们一定严格把关,不会传播未经证实的消息!”

挂断电话,李折凰又连续拨打了几个类似的电话,对象都是本地颇具影响力的媒体和网络平台负责人。她没有恳求,而是以一种近乎警告的姿态,清晰地划出了底线。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在舆论的惊涛骇浪中,建立起第一道防线。

做完这一切,夜色已深。

她走出书房,来到儿童房。瑶瑶已经在张姨的安抚下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李折凰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眼神复杂。成年世界的肮脏与残酷,终究还是波及到了这个纯净的小生命。

“对不起,瑶瑶。”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妈妈可能……无法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了。但妈妈发誓,会给你一个安全、干净的未来。”

她俯身,在女儿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然后,她站起身,脸上的柔软瞬间褪去,重新被坚冰覆盖。

余震未歇,风暴仍在持续。

但她不能倒下。

她回到书房,打开了那份关于海外小学的详细资料。瑞士,新加坡……她需要尽快为瑶瑶选定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同时,她也需要开始准备应对接下来与秦浩的离婚诉讼,以及可能出现的、来自秦浩或其背后势力的反扑。

长夜漫漫。

但李折凰知道,她必须睁着眼睛,直到黎明到来——或者,直到她亲手撕破这漫长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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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暗室

拘留所的会面室,狭小,逼仄,墙壁是令人压抑的灰白色,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铁锈般的冰冷气味。一道厚重的防爆玻璃将空间隔成两半,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网格。

李折凰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身姿依旧挺拔,穿着一身没有任何logo的黑色羊绒衫,脸色素净,未施粉黛,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是来见秦浩的,以配偶的身份,进行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非法律意义上的会面。

门从对面被打开,两名看守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过短短几天,秦浩仿佛变了个人。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干枯杂乱,眼袋深重,脸颊凹陷下去,穿着统一的橙色马甲,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颓败、灰暗的气息里。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迸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怨毒和恨意。

他重重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铐与桌面碰撞发出刺耳的脆响。隔着玻璃,他死死地盯住李折凰,那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没有问候,没有铺垫,只有刻骨的仇恨在无声地弥漫。

李折凰平静地回视着他,率先拿起了面前的通话器,声音透过玻璃上的小孔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里面的生活,还适应吗?”

这句看似平常的问候,在此刻此地,无异于最辛辣的讽刺。

秦浩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猛地抓起自己面前的通话器,声音因为激动和压抑而嘶哑变形:“李折凰!你少他妈在这里假惺惺!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李折凰微微偏了下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冰冷的疑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检察院依法办案,我作为公民,理应配合。倒是你,秦浩,你到底做了什么,会惊动反贪局上门?”

她的语气太平静,太无辜,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牵连的、茫然无措的妻子。

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秦浩。他猛地前倾身体,额头几乎要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对着通话器低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装!你继续装!李折凰,我真是小看你了!我没想到你他妈这么狠!这么毒!我们是夫妻!十年夫妻!”

“夫妻?”李折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无尽的嘲弄,“在你把那个戴着‘X’项链的女人搂在怀里的时候,在你用我们共同财产给她转账买礼物的时候,在你背着我搞垮公司根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夫妻’这两个字?”

秦浩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那是一种被瞬间戳穿最隐秘罪行的惊骇。她知道了!她竟然连“X”都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你……你调查我?!”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调查?”李折凰轻轻摇头,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需要吗?秦浩,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庆功宴那天,你手包里那条粉色的爱马仕丝巾,颜色真的很扎眼。还有,上周五的话剧很好看吧?可惜,你告诉我的,是你在外地出差。”

每一个细节被平静地、清晰地揭露出来,都像一把钝刀,在秦浩的心上来回切割。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如此确凿的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一种巨大的、被彻底看穿玩弄的羞辱感淹没了他。

“至于公司的账……”李折凰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他心底最恐惧的地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虚增成本,转移利润,甚至把资金弄到境外……秦浩,你的胆子,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秦浩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喃喃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随即,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头,眼神里混合着绝望和一丝疯狂的希冀,“折凰!老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我!你那么厉害,认识那么多人,你一定能救我的!你看在瑶瑶的份上!瑶瑶不能没有爸爸啊!”

他开始打感情牌,试图用女儿来软化她。

然而,李折凰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冷了几分:“现在想起瑶瑶了?你违法犯罪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给女儿留下一个身败名裂的父亲?”她身体微微前倾,隔着玻璃,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秦浩,我们之间,完了。离婚协议,我已经递交法院了。”

“什么?!”秦浩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又被身后的看守按回座位,他对着通话器咆哮,“你不能!李折凰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瑶瑶的爸爸!你想让她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吗?!”

“单亲,也比有一个罪犯父亲强。”李折凰的声音冷酷至极,“至于你,”她看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宣判,“准备好,在监狱里度过你的下半生吧。”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秦浩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脸上的哀求、恐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破罐破摔的怨毒和疯狂。他死死盯着李折凰,眼神阴鸷得如同毒蛇,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对着通话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充满恶意和气音的声音说道:

“李折凰……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你就干净吗?”

李折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秦浩的笑容更加诡异和狰狞,他压低了声音,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意:“你经手的那些案子……天盛……还有更早的……就没有一点……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手段?那些不能见光的‘操作’……你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

李折凰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秦浩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武器,语气变得得意而阴冷:“我告诉你……有些东西……我留着后手呢……我要是完了……你也别想独善其身!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他想把她也拖下水。

李折凰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像是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几秒钟后,她缓缓拿起通话器,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

“秦浩,垂死挣扎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说完,她不再看他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直接挂断了通话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角,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秦浩疯狂的、用拳头捶打玻璃的闷响和被隔绝的、模糊不清的咒骂。

李折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出去。

门外,阳光刺眼。

她微微眯起眼,刚才秦浩那番威胁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心头缠绕。

他知道些什么?他所谓的“后手”,又是什么?

看来,这场战争,远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和凶险。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不管秦浩还有什么招数,她都接着。

只是,她需要更快了。必须在秦浩狗急跳墙,真的抛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之前,将所有的隐患,彻底清除干净。

暗室里的交锋,暂时告一段落。

但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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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刀锋

拘留所会面室里秦浩那怨毒的威胁,像一枚淬毒的针,扎在李折凰的心头。她知道,那不仅仅是失败者的狂吠,更是一个信号——困兽犹斗,秦浩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绝不会坐以待毙。

回到那栋如同冰窖的别墅,李折凰没有片刻停歇。她直接走进书房,反锁了门。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的天际线,将天空染成一片壮烈而凄艳的血红色。

她打开电脑,调出自己近五年经手的所有重大案件的档案目录。天盛案、更早的几家上市公司并购案、几起标的额巨大的国际商业仲裁……一桩桩,一件件,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秦浩说的“灰色地带的手段”、“不能见光的操作”……作为顶尖的非诉律师,尤其是在国内复杂的商业环境下,有些时候,为了达成客户的目标,或者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取胜,游走于法律条文边缘的“技术性处理”并非没有。但她自信,所有操作都在法律允许的框架内,至少,绝不可能上升到刑事犯罪的高度。

秦浩是在诈她?还是他真的掌握了一些似是而非、但经过恶意解读后可能对她造成麻烦的东西?

她不能赌。尤其是现在这个敏感时期,任何一点负面新闻,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攻击她的武器,甚至影响她争夺瑶瑶抚养权的判决。

必须主动出击,掌握绝对的舆论主导权。

她拿起座机,拨通了助理方晴的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果决:“方晴,联系所有和我们关系密切的主流媒体,财经版块和法律版块的负责人都要通知到。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律所召开一场个人新闻发布会。”

电话那头的方晴显然吃了一惊:“李律?您确定要现在开发布会?现在外面……”

“正因为现在外面流言四起,我才必须亲自站出来。”李折凰打断她,声音沉稳有力,“按我说的做。另外,以我个人工作室的名义,正式向那几个在网络上散布不实信息、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营销号和所谓‘知情人士’发出律师函,追究其法律责任,一个都不准放过!”

“明白!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李折凰开始亲自起草明天发布会的发言稿。她不需要公关团队代笔,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如何用法律的语言,构建最坚固的防御工事,甚至发起最凌厉的反击。

深夜,书房灯火通明。

李折凰反复推敲着稿件的每一个用词,确保既表明立场,澄清事实,又不会留下任何可能被曲解的话柄。她要在这场自己搭建的舞台上,扮演一个被丈夫背叛、被无辜牵连,但依旧坚强、专业、不容玷污的受害者与精英律师。

这不是卖惨,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形象保卫战,也是一场对秦浩及其同伙的公开宣战。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

律所最大的会议室里已是人头攒动,长枪短炮架起,闪光灯此起彼伏。收到消息的媒体记者们挤满了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好奇、探究和些许嗜血因子的躁动。

十点整。

会议室侧门打开,李折凰走了出来。

没有预想中的憔悴不堪,没有刻意营造的悲情。她穿着一身熨帖的藏青色Max Mara权力套装,线条利落,妆容精致得体,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步履沉稳,目光平视前方,脊背挺直如松,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瞬间压下了全场的嘈杂。

她走到发言台前,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众多的镜头和面孔,开口,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各位媒体朋友,上午好。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前来。今天召开这个发布会,主要是针对近期关于我本人及家人的一些不实传闻和恶意揣测,做出必要的澄清和说明。”

没有寒暄,直入主题。

“首先,关于我的配偶秦浩先生涉嫌经济犯罪一案,我在此郑重声明:我本人对此毫不知情,也从未参与其公司的任何经营活动。我与秦浩先生的财务,自多年前起,便已保持独立。他的个人行为,应由其本人承担全部法律责任。”

语气平静,措辞严谨,切割得干净利落。

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和快速记录的声音。

“其次,”李折凰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对于近期网络上某些别有用心的个人和机构,散布关于我本人职业道德及执业操守的不实言论,甚至进行人身攻击,我已委托律师事务所全面取证,并正式启动法律程序。法律绝不会纵容任何形式的诽谤和诬蔑。”

她拿起准备好的律师函副本,向台下示意,眼神冰冷而坚定。

“最后,我想强调的是,”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作为一名执业律师,我始终将法律和职业道德置于首位。我经手的每一个案件,都经得起法律和时间的检验。任何试图通过抹黑我个人来影响司法公正、或达到其他不可告人目的的行为,都将是徒劳的。”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全场,仿佛在与每一个潜在的敌人对视。

“目前,我已正式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并申请了相关财产保全。作为一名母亲,我的首要职责是保护我的女儿,让她在一个健康、安全的环境中成长。我恳请各位,给予我和我的家人必要的空间和尊重,不要打扰我年幼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稍稍放缓,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母亲的柔软,但转瞬即逝。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接下来,我可以回答大家几个问题。”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举起了一片手臂。

“李律师,有传言说您其实早就知道秦浩先生的违法行为,甚至利用您的专业能力为其提供帮助,您如何回应?”一个尖锐的问题被抛了出来。

李折凰面色不变,直视提问的记者:“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如果我有任何违法违规行为,欢迎拿出证据,向相关部门举报。否则,这就是诽谤。”

“李律师,秦浩先生出事前,你们的关系是否早已破裂?这是否是您选择在此时举报的原因?”另一个问题更加直接。

李折凰的眼底掠过一丝寒意,但语气依旧平稳:“我的个人感情生活,属于隐私范畴,不便透露。我选择在此刻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身权益,是基于事实和法律的判断,与个人感情无关。”

“李律师,对于秦浩先生可能的量刑,您有什么看法?”

“我相信司法机关会依法作出公正的判决。作为公民,我尊重法律。”

每一个问题,都带着或多或少的陷阱和恶意,但李折凰的回答始终滴水不漏,逻辑严密,态度不卑不亢。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稳稳地驾驭着这艘在惊涛骇浪中前行的船,将所有明枪暗箭都挡在了坚固的甲板之外。

发布会持续了半个小时。

最后,李折凰对着镜头,微微颔首:“再次感谢各位。谣言止于智者,公义自在人心。再见。”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还在不断提问的声音,转身,迈着与进场时同样沉稳坚定的步伐,离开了会议室。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和记者们意犹未尽的讨论。

“太镇定了……”

“这气场,绝了!”

“切割得真干净,这下那些说她也参与的人没话说了吧?”

“不过秦浩那边会不会还有后手……”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喧嚣。

李折凰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这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疲惫。刚才那半小时,耗神至极。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第一轮公开交锋,她赢了。她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无辜、坚强、依法维权的受害者与专业人士形象。

然而,她知道,这远远不够。

秦浩在暗处,他在拘留所里那阴冷的威胁,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必须在他挥下剑之前,找到他所谓的“后手”,并彻底摧毁它。

刀锋已然出鞘,不见血,怎会归鞘?

她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接下来的战场,将更加隐秘,也更加凶险。

她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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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前夜

新闻发布会的效果立竿见影。

第二天,主流媒体的报道大多客观中立,重点聚焦于李折凰的澄清声明和对网络谣言的强硬法律回击。那些甚嚣尘上的、关于她知情甚至参与的恶意揣测,在律所正式发出的几封措辞严厉的律师函和她的公开表态面前,暂时偃旗息鼓。舆论的风向,开始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微妙转变。

“李律,几家主要平台的负面热搜已经撤下去了,我们发布的声明稿阅读量和转发量都很高,评论区支持的声音占了主流。”方晴在电话里汇报着舆情监测结果,语气带着一丝振奋。

“嗯,继续监控,有任何新的负面苗头,第一时间处理。”李折凰的声音听不出太多喜悦,她知道,这只是暂时压制,真正的风暴根源,还在看守所里,并且,可能隐藏在更深的暗处。

她坐在公寓的书房里(为了避开媒体和可能的骚扰,她带着瑶瑶暂时住回了这里),面前摊开着几张瑞士和新加坡顶级私立小学的资料。校舍优美,环境安全,师资雄厚,每年的学费都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但她眼睛看着,心却飘向了别处。

秦浩的威胁,像一根刺,扎在她思维最敏锐的神经末梢上。他所谓的“后手”,究竟是什么?是关于哪个案子的?天盛?还是更早的?他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

她尝试复盘自己执业以来所有可能存在争议的操作。有些是为了客户利益在合法范围内进行的极限施压或策略性迂回;有些是利用信息差和时间差达成的交易;有些证据的获取方式或许游走在程序正义的边缘,但绝未违法……她自问行事谨慎,所有经手案件的核心文件和沟通记录,她都留有底稿,足以自证清白。

但秦浩不同。他是枕边人,他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她未必设防的细节,甚至可能通过某些她不了解的渠道,拿到一些经过裁剪、断章取义的东西。如果他拼凑出一些看似对她不利的“证据”,在法庭上或者向监管部门抛出,即使最终无法定罪,也足以让她名誉扫地,执业生涯受到重创。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她拿起那部加密手机,拨通了雷豹的号码。

“豹哥,有新情况。我需要你帮我查几件事。”她语速略快,“第一,查秦浩近一年来的所有通讯记录,重点是与他一个高中同学,叫赵志强的联系情况。这个赵志强目前常驻海外。第二,查秦浩除了公司和他个人常用账户外,还有没有其他隐匿的、可能用于存储某些‘资料’的保险箱、银行保管箱或者云端存储账户。”

“明白。赵志强,隐匿存储。”雷豹重复关键信息,“有方向吗?”

“赵志强可能帮他处理一些海外事务,甚至可能代持资产。至于存储……”李折凰沉吟道,“秦浩生性多疑,重要的东西他不会完全信任别人,也不会放在太显眼的地方。除了郊区别墅那个,他可能还有别的物理存储点,或者,使用我们不知道的加密云盘。密码可能依然与他母亲的信息,或者……瑶瑶的生日有关。”说出女儿的名字时,她喉咙有些发紧。

“好,我尽快。”

挂断电话,李折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这种感觉很糟糕,像是在和自己一个看不见的影子搏斗,你不知道他下一拳会从哪里打来。

“妈妈。”儿童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瑶瑶抱着小熊探进头来,大眼睛里带着不安,“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我的大熊了。”她指的是放在君临天下别墅儿童房里的那个等身高的泰迪熊玩偶。

李折凰的心瞬间软化,她招招手:“瑶瑶过来。”

瑶瑶蹬蹬跑过来,扑进她怀里。

李折凰抱着女儿温软的小身子,嗅着她头发上淡淡的奶香味,内心的焦躁奇异地平复了一些。“我们暂时住在这里不好吗?这里离妈妈上班的地方近。”她柔声解释。

“可是……这里没有爸爸。”瑶瑶小声说,语气低落。

李折凰抱紧她的手微微一顿。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年幼的女儿解释,那个她称之为爸爸的人,可能再也不会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了。

“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要很久才能回来。”她选择了一个最俗套,也最能暂时安抚孩子的说法,“以后,妈妈会一直陪着瑶瑶,保护瑶瑶,好吗?”

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小脸埋在她颈窝里。

就在这时,李折凰的私人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女儿的背:“瑶瑶先去客厅看会儿动画片,妈妈接个电话。”

支开女儿,她接起电话:“喂,哪位?”

“是李折凰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严肃,“我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侦查员,我姓赵。”

李折凰的心猛地一提,但声音保持稳定:“赵检察官,您好。”

“关于秦浩的案子,有些情况需要向你进一步核实。另外,秦浩的辩护律师提交了一些……可能涉及你本人执业行为的材料。”赵检察官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们希望你能尽快来检察院一趟,配合调查。”

来了!

秦浩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他真的把所谓的“证据”递交给了检察院!

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窜上头顶,但李折凰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好的,赵检察官。请问具体是什么时间?”

“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吗?”

“可以,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李折凰放下手机,手指冰凉。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眼神锐利如鹰。

秦浩,你果然出手了。

也好。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她倒要看看,他手里究竟握着什么牌,敢这样孤注一掷地把她也拖下水。

她回到书桌前,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所有案件的完整备份资料、工作日志和当时所有的法律分析意见。她开始快速地翻阅,大脑高速运转,模拟着明天可能面对的任何质询,预判着秦浩可能攻击的点。

这一夜,书房的灯再次亮到天明。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知道敌人已经亮出了獠牙,而她也已握紧了手中的剑。

前夜,寂静而漫长。

但黎明,终将到来。而黎明之后,便是决定命运的——审判之日。

第十五章 审判

市检察院的询问室,比拘留所的会面室更加简洁、肃穆。四壁空空,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头顶是冷白色的灯光,将人的每一丝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

李折凰独自坐在桌子一侧,身姿挺拔,穿着一套炭灰色的职业装,颜色比平时更深沉,衬得她脸色有些过于白皙,但眼神清亮锐利,如同经过冰水淬炼的寒铁。她没有带律师,在这种场合,面对可能的关于自身执业行为的质询,她自己的专业就是最好的武器。

九点整,门被推开,两名检察官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在电话里联系过的赵检察官,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严肃,眼神犀利。他身边跟着一位年轻些的记录员。

“李折凰女士,感谢你的配合。”赵检察官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今天请你来,主要是针对秦浩案中涉及的一些问题,以及他本人及其辩护律师提交的一些……与你相关的材料,进行核实。”

“我理解,我会如实回答。”李折凰微微颔首,语气平静。

询问开始。赵检察官的问题主要集中在秦浩公司的具体业务、资金流向,以及她是否知情、是否参与等方面。李折凰的回答与之前保持一致,措辞严谨,逻辑清晰,将自己与秦浩的商业运作切割得干干净净。

大约半小时后,赵检察官的话锋陡然一转,从文件夹里取出几份复印材料,推到李折凰面前。

“李女士,这是秦浩的辩护律师提交的。其中提到,你在处理‘天盛集团离婚案’期间,曾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取了对方当事人的某些未公开的海外账户信息,并以此作为威胁,迫使对方在财产分割上做出巨大让步。秦浩声称,他偶然在你书房的加密文件中,看到了相关记录。”

李折凰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她低头看向那几份材料,是几张模糊的聊天记录截图和一份简要的情况说明,指控她涉嫌侵犯商业秘密乃至更严重的罪名。截图内容经过裁剪,只能看到一些零碎的、暗示性的词语,发件人和收件人的信息都被刻意隐去。

原来如此。秦浩所谓的“后手”,竟然是这个。他试图将她为当事人争取权益时采取的合法调查手段,扭曲成非法的“黑料”。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赵检察官审视的眼神:“赵检察官,我否认这项指控。天盛案中所有用于证明对方隐匿资产的证据,均通过合法合规的尽职调查和法院认可的取证程序获得。相关证据链的完整性和合法性,已在最高法院的庭审中经过质证,并得到合议庭的采信。我不知道秦浩先生是从哪里看到的所谓‘记录’,但这显然是捏造和诬蔑。”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但是,”赵检察官身体微微前倾,施加压力,“秦浩方面提供了这些截图,并声称有更多证据。你如何解释?”

“截图可以伪造,语境可以篡改。”李折凰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如果秦浩先生坚持这项指控,我要求他与指控方提供完整的、未经剪辑的原始记录,并说明这些所谓‘记录’的来源。我愿意与他对质,并在法庭上接受任何质询。”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反将一军:“同时,我保留追究秦浩先生及其辩护律师诬告陷害、损害我名誉权的法律责任。”

询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记录员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赵检察官盯着她,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李折凰坦然回视,眼神没有丝毫闪烁。她很清楚,秦浩手里绝不可能有真正的“原始记录”,因为那些所谓的“非正常渠道”根本不存在。他只是在利用信息差和人们对律师手段的某种固有想象,进行孤注一掷的攀咬。

几分钟后,赵检察官收回目光,将那些材料重新归拢,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公事公办:“好的,你的陈述我们已经记录。关于这项指控,我们会进行核实。”

接下来的询问,又回到了秦浩案的细节上。李折凰知道,关于她自身的危机,暂时算是过去了。检察院不是傻子,不会仅凭几张来源不明、内容模糊的截图就对一个知名律师采取行动,尤其是在她态度如此强硬且愿意对质的情况下。

一个多小时后,询问结束。

“李女士,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感谢你的配合,后续如有需要,我们可能还会联系你。”赵检察官站起身。

“应该的。”李折凰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姿态从容。

她走出询问室,穿过检察院安静而漫长的走廊,步伐沉稳。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走出检察院大门,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她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外面明亮的光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雷豹发来的加密信息:

“已确认。赵志强名下在瑞士银行有一个账户,近期有频繁小额资金流入,来源复杂。秦浩在‘安全云’有一个匿名加密账户,密码提示与瑶瑶生日有关,破解中。郊区别墅保险柜硬盘数据,经深度恢复,发现一个隐藏分区,内有部分经过剪辑的音频文件,疑似与你有关,正在分析内容。”

李折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秦浩,你果然还留着不止一手。瑞士账户,加密云盘,隐藏的音频……他像一只狡猾的蜘蛛,在暗处编织着恶毒的网。

但可惜,他低估了她的决心,也低估了她的能力。

她收起手机,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目光穿透云层,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审判,从来不止在法庭之上。

对于秦浩的审判,由法律执行。

而对于她李折凰的审判,由她自己掌控。

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她的侧脸在车窗玻璃的映照下,线条清晰,眼神坚定如磐石。

风暴未曾停歇,但她已是驾驭风暴的舵手。

前方的路或许依旧荆棘密布,但她手中的剑,已磨得愈发锋利。

属于李折凰的征途,还在继续。

而她,无所畏惧。

==

番外:铁窗泪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和嘈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汗渍和某种铁锈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秦浩穿着统一的、粗糙的橙色囚服,趿拉着不合脚的塑料拖鞋,被狱警推搡着,走进了一条狭长、阴暗的走廊。

两侧是一个个紧闭的铁门,上方留着一个小小的、焊着铁条的观察窗,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压抑的寂静中,能听到某些囚室里传来的咳嗽声、梦呓,甚至还有隐约的、压抑的哭泣。

这里是城郊的重刑犯监狱。他,秦浩,曾经风光无限的浩远实业董事长,如今成了这里的一员,编号73462。

他被带到了自己的囚室。一个不到十平米的空间,挤着四个上下铺,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唯一的窗户开得很高,焊着粗壮的铁条,透进来的光线有限,让整个房间始终处于一种昏沉的状态。

同室的三个犯人,一个身材干瘦,眼神浑浊,正对着墙壁喃喃自语;一个满脸横肉,手臂上纹着狰狞的图案,靠在铺位上,用审视猎物般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个“新人”;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些,却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一本破旧的书。

“新来的?犯什么事儿进来的?”满脸横肉的犯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痞气。

秦浩喉咙发干,他想维持住最后一点尊严,但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经济……经济问题。”

“哟,老板啊?”横肉男嗤笑一声,上下扫视着他,“细皮嫩肉的,跑这儿体验生活来了?”

旁边那个干瘦的犯人突然嘿嘿怪笑起来:“老板好,老板有钱……有钱好啊……”

秦浩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的恐惧和屈辱。

接下来的日子,是秦浩从未想象过的地狱。

规律的作息,粗糙难以下咽的食物,繁重且毫无意义的体力劳动,还有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管制。他失去了名字,只剩下一个冰冷的编号。失去了时间,只有日复一日的放风、劳作、点名。

更可怕的是人。

那个横肉男,叫彪哥,是囚室里的头儿。他很快摸清了秦浩的底细——一个因为经济犯罪进来的、没什么背景的“软柿子”。

于是,欺凌开始了。

“73462,去打水!”

“73462,老子的床铺整理好了没?”

“今天劳作的份额,你帮老子干了!”

起初只是言语上的指使和羞辱,秦浩忍了。他告诉自己,虎落平阳,不得不低头。

但忍耐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

一天晚上,熄灯号响过很久,秦浩因为白天超负荷的劳作和内心的煎熬,刚有了一点睡意,突然感觉一盆冰冷刺骨的水从头浇下!

他猛地惊醒,呛咳着坐起来,黑暗中,听到彪哥和另外两个犯人压抑的、恶意的笑声。

“不好意思啊,秦老板,手滑了。”彪哥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阴森。

秦浩浑身湿透,在初冬的夜里冻得瑟瑟发抖,牙齿咯咯打颤。愤怒和屈辱像野火一样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想冲上去拼命,但黑暗中那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像饿狼一样盯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他只能蜷缩在湿冷的被褥里,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绝望地喘息。

这仅仅是开始。

他的饭菜时常被抢走最好的部分,劳作时会被故意使绊子,甚至在上厕所时,都会被人无故推搡。

他试图向狱警告发,但换来的只是彪哥等人更隐蔽、更阴狠的报复。一次在澡堂,他被几个人堵在角落,拳脚如同雨点般落在身上,不致命,却专挑柔软的地方下手,疼得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告状?嗯?再告一个试试?”彪哥踩着他的脸,鞋底的污泥蹭在他曾经精心保养过的皮肤上。

那一刻,秦浩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都被碾碎成齑粉。他趴在地上,感受着冰冷地面传来的寒意,和脸上那只脚的重量,眼泪混合着污泥,无声地滑落。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挥金如土,想起了那些围着他阿谀奉承的脸,想起了李折凰……想起了她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冰冷,平静,带着一丝怜悯。

怜悯!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那眼神背后意味着什么。

她早已看清了他的结局。而他,还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她面前表演着最后的疯狂。

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背叛,如果他没有触碰法律的红线,如果他……可惜,没有如果。

一天放风时,他独自蜷缩在操场角落,躲避着其他人的目光。天空是灰蒙蒙的,铁丝网将有限的蓝天切割成碎片。他听到旁边两个犯人在闲聊。

“听说了吗?外面那个挺有名的女律师,叫李折凰的,就是之前浩远实业老板的老婆,现在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开了律所,专门接那种女人被坑的离婚案和财产官司,牛逼得很!”

“啧啧,那浩远的老板可真不是东西,听说坑了国家好多钱,还养小三……”

“活该!这种人就该把牢底坐穿!你看他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那些话语,像烧红的针,一下下扎进秦浩的耳朵里。李折凰……她离开了自己,反而飞得更高了。而他自己,却烂在了这暗无天日的泥沼里。

他死死地低着头,不敢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扭曲的表情。

晚上,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听着同室犯人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呓,秦浩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片永恒的黑暗。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和李折凰刚结婚的时候,住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冬天很冷,他们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互相取暖。李折凰那时候眼睛很亮,看着他,说:“秦浩,我们一起努力,以后一定会好的。”

那时候,他们是真的相爱过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钱越来越多之后?是欲望越来越膨胀之后?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迅速隐入肮脏的枕巾里。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在这冰冷的铁窗之内,伴随着无尽的悔恨、屈辱和身体的疼痛,他剩下的,只有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刑期,以及那个曾经被他亲手推开、如今却耀眼得让他无法直视的名字——

李折凰。

这个名字,将成为他余生的梦魇,也是对他,最残忍的审判。

==

番外:折翼之雀

她的名字叫苏晓薇,名片上的头衔是某家小型画廊的经理,也是秦浩精心藏匿在繁华都市里的,一只被黄金与谎言喂养的雀鸟。

当秦浩被捕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上流圈层蔓延时,苏晓薇正躺在迪拜七星级酒店套房的巨大浴缸里,享受着玫瑰浴盐和窗外无敌的海景。她刚刷了秦浩给她的副卡,买下了一只限量款的鳄鱼皮手袋,心情如同迪拜的阳光一样灿烂。

然后,她的手机,那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号码的私人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不是秦浩,而是几个平时一起喝下午茶、看似亲密无间的“小姐妹”,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打探。

“晓薇,你在哪儿呢?国内出大事了!”

“秦总他……哎呦,真是没想到啊!”

“你还好吧?需要帮忙吗?”

苏晓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她挂了电话,颤抖着手打开国内新闻APP。

“浩远实业董事长秦浩涉嫌重大经济犯罪被批捕!”

“百亿商业帝国一夜倾覆!”

“知名律师李折凰火速切割,宣布离婚!”

巨大的标题配着秦浩被带走时狼狈的照片,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胸口。她猛地从浴缸里坐起,水花四溅,昂贵的浴盐变得刺鼻。恐慌,如同无数细密的虫子,瞬间爬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秦浩倒了?那个承诺要离婚娶她、给她无尽宠爱的男人,就这么完了?

那她呢?

她立刻尝试拨打秦浩的手机,关机。拨打他另一个私人号码,无法接通。她像疯了一样,给秦浩的助理、司机,所有她能想到的联系人打电话,得到的要么是拒接,要么是冰冷的“无可奉告”。

最后的希望,在她试图用秦浩给她的附属卡支付酒店房费时,彻底破灭。

“对不起,小姐,这张卡已被冻结。”

前台小姐礼貌而疏离的笑容,在她看来如同恶魔的嘲讽。她名下那套位于市中心顶级公寓的房贷,是用秦浩公司走账“支付”的;她车库里的那辆粉色保时捷,登记在秦浩一个远房亲戚名下;她银行账户里那些看似可观的数字,大部分是秦浩陆陆续续“赠与”的,来源经不起推敲……

她拥有的这一切光鲜亮丽,都建立在秦浩这座沙滩城堡之上。潮水退去,她发现自己赤身裸体,一无所有,还欠着酒店高昂的费用。

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收拾行李,用自己仅剩的一点私房钱买了最早一班回国的经济舱机票。曾经的私人飞机、头等舱,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回到国内,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首先找上门的是银行和贷款公司。那套公寓因为断供,即将被银行收回拍卖。她试图辩解,试图联系秦浩的公司,但浩远实业自身难保,早已乱成一团,谁还会理会老板的一个“情人”?

紧接着,是李折凰的律师团队。

一封措辞严谨、盖着律所鲜红印章的律师函,直接送到了她暂住的酒店式公寓(她自己的公寓已被查封)。函件明确指出,经查证,秦浩在婚姻存续期间,未经配偶李折凰同意,擅自将大量夫妻共同财产“赠与”苏晓薇女士,包括但不限于为她购置房产、车辆、奢侈品以及直接转账的巨额资金。依据《民法典》相关规定,该赠与行为严重损害了李折凰的合法权益,属于无效民事法律行为。现要求苏晓薇女士在收到本函后十五日内,返还上述所有不当得利,否则将立即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并依法申请财产保全。

返还?她拿什么返还?房子要被银行收走了,车子估计很快也会被秦浩的债权人盯上,那些奢侈品包包和首饰,在巨大的债务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至于现金,早已在她挥霍无度的生活中所剩无几。

她试图挣扎,找了一个小律师,想要辩解那些是“劳务报酬”或者“感情投资”,但李折凰那边提供的证据链完整得令人绝望——从秦浩的转账记录,到他们之间露骨的聊天记录(李折凰竟然连这个都有!),再到她高调炫耀奢侈生活的社交媒体截图……一切都在证明,她就是那个被豢养的金丝雀,所有获得都源自非法的赠与。

雪上加霜的是,媒体嗅到了味道。

“秦浩神秘情妇浮出水面!”

“天价赠与恐被追回,‘X小姐’面临人财两空!”

“起底苏晓薇:画廊经理还是高级伴游?”

各种不堪入目的标题和“起底”文章充斥着网络。她曾经精心营造的名媛形象彻底崩塌,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捞女”。画廊老板委婉地告诉她“暂时不用来上班了”,所谓的“闺蜜团”作鸟兽散,甚至反过来向媒体爆料她的隐私。

她躲在那间越来越昂贵的酒店公寓里,不敢开灯,不敢接电话,拉紧窗帘,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窗外是她曾经肆意享受的繁华都市,如今却像一张巨大的、嘲讽的网。

她想起了李折凰。那个只在财经新闻和秦浩偶尔的抱怨中出现的、看起来冷静甚至有些无趣的女人。她曾经暗自鄙夷过李折凰的不解风情,认为她抓不住男人的心。现在她才明白,那个女人不是抓不住,是不屑于抓。当她苏晓薇还在为一只包包、一次旅行而沾沾自喜时,李折凰早已掌握了能彻底毁灭他们的核武器。

最后一次见到阳光,是在区法院的门口。她作为被告,被李折凰起诉追索不当得利。她没有请律师,也请不起像样的律师了。她穿着一件过时的旧风衣,形容憔悴,在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和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下,几乎是被法警半扶半拖着走进法庭。

她看到了原告席上的李折凰。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西装,神色平静,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被清理掉的、无关紧要的垃圾。

庭审毫无悬念。证据确凿,法理清晰。

法官当庭宣判:支持原告李折凰的诉讼请求,判决被告苏晓薇限期返还原告人民币共计两千三百余万元(包括折算后的房产、车辆价值及部分已查实的转账)。

两千三百万!一个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苏晓薇瘫坐在被告席上,眼神空洞,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知道,这辈子,她都将在这笔巨额债务的阴影下挣扎,永无宁日。

她失去了优渥的生活,失去了虚荣的光环,失去了所谓的爱情,也失去了未来。她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雀鸟,从精心编织的金丝笼中坠落,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只剩下一地狼狈的羽毛和无法摆脱的泥泞。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男人的背叛,也终结于那个女人的……铁腕清算。

李折凰甚至不需要亲自对她做什么,只是依法行使自己的权利,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走出法庭时,苏晓薇在台阶上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她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有些捷径,通往的不是天堂,而是万丈深渊。而有些女人,看似沉默,却拥有着你无法想象的、足以打败你整个世界的力量。